江屿回头看了眼餐桌,眯眼笑着说:“不巧,刚吃上夜宵。林老师,一起上桌吃点儿吗?”
在林瑟舟看来,江屿言语中是透着盛情难却的邀请,他自己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是一开口说的却是好啊。
作为一个专业厨子,江屿能看出不同人的饮食习惯,比如林瑟舟,喜清淡,能果腹就行——这人不挑食。
江屿在未成年小伙子的食量上减了些量,让林瑟舟在感官上觉得这顿夜宵挺合适的。
“谢谢。”林瑟舟说。
江屿笑出声,他没说‘不客气’,他觉得太客套了,也不是真的家访。
江念尧正好坐林瑟舟对面,林瑟舟对他有威慑,导致江念尧大气不敢出,吃相也十分斯文,一碗馄饨,细嚼慢咽,跟吃人参似的。
相比起来,蒋松就自在多了。他心血来潮上门来找江念尧,原本就是脑子被门夹了的举动,为了显得不刻意,且面子为重,借口是胡乱瞎扯的,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馄饨界的天花板啊!
“好吃,”蒋松说:“江屿哥,你这是怎么做的?比外面那些开店卖的都好吃。”
林瑟舟挑了个故作惊讶的表情,说:“都叫上哥了?”
“不然叫什么?”蒋松十分无所谓的一声‘啧’,说:“衣食父母,叫哥还算轻了。我每天在学校里吃冷菜硬饭,回了家,要是有人能给我做顿冒热气的食物,我能对他客气些,你看他……”
“蒋松。”林瑟舟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语气冷了不少。
江念尧阴阳怪气地‘呲’了声,“没见过世面。”
江屿不当着客人的面揍弟弟,而且经过刚才简短对话,他能看出餐桌上的舅甥俩气氛变得微妙。
江屿觉得蒋松的话是故意说的,不知道说给谁听,但林瑟舟肯定是不高兴的。
蒋松屏蔽了林瑟舟,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屿。
“不告诉你,”江屿似笑非笑,说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机密配方,不能外传。”
“不外传啊,”蒋松眼珠子一转,“江念尧,你会吗?”
“……”江念尧继续阴阳怪气,“会不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蒋松:“暴殄天物啊。”
这俩小孩嘴下没一句贴心好话,眼看又要打起来,现场能做和事佬的只有江屿了。
江屿把自己的碗一推,说:“我吃完了,你们还吃吗?”
“吃!”江念尧举起碗,“哥,我还要。”
蒋松跟着话茬,说:“江屿哥,我没吃饱。”
江屿:“干什么?自己没手没脚?还要让我亲自给你们端上来?”
“不用,我们自己去。”蒋松拖着江念尧往厨房走,“你们俩聊。”
江念尧:“蒋松!你把手给我松开!”
江屿:“……”
聊,聊什么?
江屿和林瑟舟的关系就是在陌生人的范围内往上跨了一个台阶,暂时没什么话题可以展开聊。
呱噪的小孩集体消失,留下一句不尴不尬的话,江屿接也没法接。
“林老师,”江屿问:“你怎么样?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我吃饱了,”林瑟舟的低气压似乎只是一闪而过,又换上了温和的皮囊,他收起空碗,包括江屿的那只,说:“我来收拾吧,在哪儿洗碗?”
“不用!”江屿哪敢让林瑟舟在这儿给自己洗碗,忙起身阻止。
虽然江屿已经达到人腿合一的境界了,但毕竟不是身体本来的东西,偶尔也有不听使唤的时候。
比如现在。
江屿坐久了,起身太快、太急,就站不太稳,他侧身踉跄半步,其实摔不了,但林瑟舟下意识伸手一揽,刚好落在江屿的脊背上。
“小心。”林瑟舟说。
江屿感觉后背的手掌带电似的,产生了局部麻痹的效果,小钢腿‘嘎吱’一声,卡成了奇妙的角度。
江屿原本口齿伶俐,这会儿突然说不出话了,他与林瑟舟面面相觑。
这一幕正好被江念尧和蒋松看见了。
相比起蒋松若有所思的表情,江念尧十分不知所谓,他当屋子里的另外两位不存在似的,开口就说:“哥,你腿怎么了?给你拿拐杖吗?”
江屿:“用不着,吃你的吧,少管我。”
“……”江念尧:“哦。”
江屿站稳,从林瑟舟手里接了空碗,人又拘谨起来了:“林老师,您沙发坐。吃水果吗?我去弄个果盘。”
林瑟舟:“我……”
“江屿哥,”蒋松端着碗,提了些音量,“我舅舅晚上过八点就不怎么吃东西啦,你别忙活了,弄得他都不好意思。”
“哦。”江屿干笑。
林瑟舟举止得体,待人处事总会留点余白,不至于让自己和别人尴尬。
“谢谢,”林瑟舟短促地笑了声,说:“有水吗?我喝白开水就行。”
“有,茶几那壶就是,随便喝!”
说完话,江屿就钻进了厨房。
林瑟舟想了想,觉得主人客气,客人随意不太好,于是也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两只空碗洗了十分钟,江屿想找话聊,但对方的爱好、性情他都不了解,实在不知道该从哪方面下嘴。
林瑟舟一双手白净、修长且骨节分明,文化人所能展现出来的优雅全体现在这上面了。
水流不疾不徐地从十指缝隙穿流而过,林瑟舟的指尖轻触瓷碗周身,所到处泛着诱人的光亮,冰冷瓷器裹上一层温度,成了一团羞涩的火焰。
正当江屿盯得恍神时,林瑟舟关了水龙头。
“放哪儿?”林瑟舟问。
江屿在心里暗骂自己被美色迷了心窍,表面上却面不改色地拉开橱柜,说:“放这儿,我来吧。”
“好。”林瑟舟把碗交给江屿。
江屿接得很小心,特意避开了可能与林瑟舟发生的肢体接触。
不行!江屿想,大家都是正经人,关于对方私生活的情况不了解,自己在这种花花心思里着起来的火,得灭。
第5章 我拿人手短,你吃人嘴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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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厅,江念尧和蒋松还坐着,一碗馄饨被他们吃出了花儿,较着劲,依旧谁也不搭理谁。
江屿心念一转,有话题了。
林瑟舟从厨房出来,觉得口渴,他得体地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江屿,另一杯给自己。
林瑟舟喝得不急,他也在找能聊的话题。
就在这时,江屿的手机响了。
号码备注‘老父亲’,可江屿开口时却十分没大没小。
“江老头,你在干嘛呢?”江屿说:“我给你打了八个电话。”
江国明说话有点喘:“刚在外头散步,手机忘带了。有事儿啊你?”
江屿抬着手腕看了眼时间,皱着眉,说:“都这个点了你散哪门子的步?荒山野岭出门就能遇上鬼,以后不许出去了。”
江国明:“生命在于运动。”
“王八也长命百岁,你看它动了吗?”
林瑟舟一口一口喝着白开水,听相声似的看江屿和电话那头的人唇枪舌战。他觉得挺有趣,白开水也成了有滋有味的生命源泉。
“龟儿子你骂我呢?”江国明气不打一出来,“有事没事啊?没事我挂了!”
“有事儿,”江屿问:“江燕呢?她没管你?”
“在给丫头们洗澡,还要哄她们睡觉。她晚上忙,可管不着我,”江国明嘿嘿一乐,“你是找她有事儿啊?”
江国明笑得明显,江屿可太知道这老头的意思了。
江燕是晚江屿两年进入孤儿院的孩子,刚到时,她蓬头垢面,并且性格孤僻。那时孤儿院没有女性,江国明不好对女孩子有太多接触,所以江燕顶着那一身媲美乞丐的造型在江屿面前晃了半年后,才露出女孩子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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