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把蓝方格的大伞遮住了闻又夏。
作者有话说:
关于邱:因为生病身体不太好,但他性格不软。
关于闻:后面出现的别人叫他“闻夏”不是笔误,可看做是绰号。
更新频率六休一,星期四不更嗷。
第3章 “我有段时间每天梦见你。”
其实伞也不算太大,只是他看不见闻又夏的表情了。
闻又夏很快接过了伞——以他的身高让堪堪到自己肩膀的女生举伞确实太强人所难——然后他们一起往左侧的小路走去。
从女孩穿的同样的围裙基本可以判断那是闻又夏现在的同事,但邱声脑子转不开。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活动的齿轮被雨水一泼,迅速生了锈,让他那点理智彻底崩盘,尴尬地停顿在“我跟不跟上去”,再无法往前转动半格。
理智崩盘,全靠本能活动。
邱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带着过载的心跳犹豫地跟着走了。
周围没有第四个人。
他们撑伞,邱声继续淋雨,淋得毫无知觉。
“闻又夏这傻逼真不看我?”他不可思议地想着,踩闻又夏的脚印,继续暗自腹诽,“那把伞真土,围裙更土……他在工作吗?去他妈的,哑巴还有同事接?他也会和正常人聊天?……”
邱声的心理活动一串一串地飘,他舌尖辗转过酸甜苦辣,错觉雨水都是烫的,沸腾着,让他在短时间内品味出人生百态。
然后闻又夏直到走进屋檐,都没回头看他一次。
东河市最近提倡地摊经济发展,鲜花公园新修的集装箱式商业街很快全租出去。这片靠近儿童乐园,平时都是卖零食的,离侧门很近,只有带孩子的大人会优先选择来这儿,和音乐广场隔着整个人工湖。
如果闻又夏这段时间内一直在这附近,那难怪邱声从没见过他。
他打量着面前墨绿色集装箱——和闻又夏的围裙一个色——开放式点餐台,外面架着两把阳伞,天气缘故,白色折叠桌椅现在全都收起来了,柜台里一个梳马尾辫的姑娘正坐着玩手机。
闻又夏从她背后的小门进去,随手拿了条帕子擦头发,她扭过头和闻又夏说了句什么。
邱声鬼使神差地靠近。
临时下大雨,本以为可以休息了结果突然来了个落汤鸡似的客人,马尾辫女孩被邱声吓得不轻,半晌才磕巴地冒出一句“欢迎光临”。
听起来应该咬到了口腔内侧。
没听见回答,她观察邱声的神色,大着舌头维持职业微笑:“您好,您要喝点什么?最近推出的秋季限定桂花芋奶露,桂花奶绿喜欢可以尝一下!”见对方不为所动,她僵着脸继续,“我们家的招牌是芝士奶盖系列,茶底有茉莉绿茶和普洱红茶……”
“好啊。”邱声说,目光凝聚在她身后人的肩上。
他的回答什么意思也没有,还慢了半拍。
马尾辫女孩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问,身后有人走过来:“我点吧,你休息一下。”
有人主动应付难缠的客人,女孩如释重负,忙不迭和另外的店员凑到一起,目光好奇地打量着邱声。
站在柜台后场面滑稽,闻又夏头发还半湿着。他垂下眼,按了按点餐屏幕,指向后面挂着的电子菜单,面无表情地开口。
“要喝什么。”
声音比以前哑,是抽烟抽太凶了吗?
刚才还有很多想对他说的,邱声却没料到他们终于相对而立时居然是这样的开场白。话音都消散在雨声中很久了,他心跳仍然很快,始终无法平复。
面对闻又夏,许多情绪都不受控制地想要喷涌。
邱声捏着手指,嘴唇颤抖片刻,一边自我暗示“你正常点”一边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声音,吵得他头痛——
录视频的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可以叫你偶像?
如果他让你弹琴你就弹那我呢?
你记住了我的即兴旋律,有想起过我吗?
纹身去哪儿了?
你拿得起但是真能放得下吗?
激动,难为情,尴尬。
还有……委屈。
肠胃好像又开始痉挛了。
“要喝什么?”
闻又夏的第二遍问话语气软了很多,却依然能折出好几个直角那样生硬,机械般地不带感情地对他介绍:“季节限定在第一列,招牌饮品在第二列。”
“随便。”邱声说。
闻又夏:“……”
是嘛,这次才是他熟悉的闻又夏。
到底没怎么变,邱声居然如释重负,僵硬地笑笑:“要让你一次性讲那么多字太为难了……真的随便喝什么,你看着来。”
“嗯。”闻又夏低头在屏幕上点着,过了会儿举起扫码仪,“十五块。”
“你请客吗。”
这下不只闻又夏微微愕然,柜台后两个聊天的女孩子也像突然被掐掉了话题,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
邱声撑住柜台,认真地对他解释:“我没带那么多钱。顾杞建议我别开手机支付,说我不会理财,会花得很快……要不我找他要吧,反正他24小时开机。他那人,你知道的,有时候会反应过度……”
他说这些鸡毛蒜皮时眼睛很亮,声音轻,陷入一场名为回忆的美梦。
那是不是闻又夏的最佳回忆邱声不得而知,但一定是他的。
顾杞天天跟在他们身后帮忙收拾残局,他的乐趣是逗闻又夏一次性说20个字以上的完整一句话,达成目标后笑得前仰后合,被某个爱装酷的小屁孩鄙视一点没追求。演出也有,但不多,通常都在大学城附近和西城区的地下酒吧,演完了大半夜,四个人朝三个方向去,他和闻又夏慢慢走回住处。
他的话很多,闻又夏不怎么开口,听到好玩的地方就很淡地笑。闻又夏的笑比他的长句子常见,被他从身后抱着时邱声总去牵他的手。
那双手因为高强度练琴,指尖都略有点扁平了,薄茧摩擦掌心时会很痒。
而现在,手的形状没什么变化,却拿着一把等着扫付款码的仪器。听见顾杞的名字时闻又夏表情些微起伏片刻,但转瞬恢复冷淡。
“那你要什么?”他说,依旧很平静的对陌生人的语气。
邱声缄口,他回答不出来。
这句话轻描淡写把他的梦拉回原处,并提醒邱声现实就是他们现在是长久不相往来的第一次偶然见面。他喉咙隐隐作痛,可能是淋了雨后扁桃体发炎的前兆。
“就刚才的……吧。”
“行。”闻又夏重复价格,“十五块。”
看来真不打算请客了。
邱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被雨水浸湿了的二十块纸币:“给你,我留着打车的。”
闻又夏很快把奶茶做好了,递给邱声。
身后雨幕如同盛夏时一般瓢泼不止,邱声站在集装箱狭窄的屋檐下,后背一直被雨点不时敲打,每一下都是刺骨的冷。
奶茶成了他手掌中的热源,闻又夏还给他插了吸管。
“喝完就滚”,他觉得闻又夏是这个意思。
邱声吸一口奶茶,不甜,肯定没放糖,也没其他小料,但是温度暖,喝下去很舒服。闻又夏找给他的五块钱正被他皱巴巴地卡在手掌和奶茶杯子中间,难堪地露出一角。
九月,邱声没来由地想,“今年夏天下过这么大的雨吗?”
两个店员女孩彻底对他失去了兴趣,躲到半人高的柜台下看偶像剧了。闻又夏却仍站得很直,没事找事一般,把柜面用一张帕子擦了又擦。
邱声和他相对无言,注意到闻又夏不想听他回忆往事,他就找不到话说。
他能说点什么呢?
换作顾杞在这儿或许就开门见山,指着他,对闻又夏说:“闻夏,这家伙有点毛病,不想聊我就带他回去吃药了啊。”或者,“闻夏,他看了你那个视频人就一直不正常了,你认识那几个大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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