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过做什么恶事,但他一定要变得更强,才能弄明白这个世界背后的秘密,和……
他穿越的理由。
林下定了决心,重新跳跃回摩西附近的一块冰面。
蓝卷发美人鱼的吟唱没有停歇过,他全心全意,似乎无视了周围所有,但林知道,摩西能听到他的声音。
“摩西先生,”林问,“可否告诉我,当初吹螺者,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十分冒犯,按照摩西·古比暴躁的性格,他可能会停下唱歌,跳起来砸碎林所在的冰面,以后每次再见,都对林一顿冷嘲热讽。
但实际上,摩西在吟唱中保持了的沉默。
“我们遭遇银月少女的偷袭,”良久后,他终于在心中回答,“好不容易逃脱,在我以为安全了的时候,祂自杀了。”
林眨了下眼。
他很难形容听到这个答案的复杂心情,默然片刻后,只能道:“谢谢。”
说完,林向上眺望。
他打算跳跃到流动的海水,所形成的巨大镜面上去。
这么做,林会暴露在银月少女面前。
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就是必须拼一把的时候。
林准备跳跃,灰翠也有了动作。
林顿住,远远看到灰翠退掉狙击枪里的圣血子弹,又向里面填装了一枚没见过的,有着黑色弹头和白色弹壳的新子弹。
这枚子弹是什么效果?
不管什么效果,眼下这个情况,哪怕是审判长,再攻击也没什么用了吧?
林疑惑,但决定先缓一缓,免得审判长没打中银月少女打中了他,又或者他影响到审判长的攻击。
他看到审判长端起狙击枪,不知为何,审判长这一次瞄准的过程,比之前长很多。
而且枪口瞄准的角度,和银月少女所在的位置,有着微妙的偏差。
就在林忍不住替审判长计算这个角度时,突然,仿佛静止在那的灰翠开枪了。
和射出圣血子弹的几枪比,这一枪没有落下什么光的轨迹,枪管上也没有浮现什么矛盾双生的经文,似乎只是普通的一枪。
林甚至看不到子弹击中了什么,但他能看到,银月少女嘬饮的动作突然停下,而且,环绕祂的海水隐隐出现了散开的趋势。
这到底是……?
林更加疑惑。这时候,银月少女第一次开口。
没有像之前那样故作娇柔,而是平和的,祂的声音如月光传播。
“矛盾双生竟然连这样的能力都赋予了你,以有形之物攻击杀死无形之物,真厉害啊。
“连接力量的通道都能打碎,你怎么看到通道的?真是一双锋利的眼睛,我要为你倾倒了。”
祂朝灰翠一笑。
那张长满利齿的歪扭大嘴,明明让人难以直视,但祂扬起笑容时,一种别样的魅力,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祂身上。
并不是祂变美了,而是美变成了祂。
祂对灰翠道:“可以亲吻你吗?”
林嘴角一抽。
自上次见过阴云后的银辉,林就给自己设下了一系列关键词,免得又一次受引诱得失去理智。
所以这次他勉强能维系冷静,转开了目光不去看。
等他听到银月少女的话,又忍不住担忧地望向审判长。
“这种小把戏,”灰翠无动于衷,“对于‘爱’而言,是没有用的。”
哇,审判长这台词好帅。
等等,审判长说了什么来着?
林勉强维系的冷静在这一刻破功了,他下意识去回忆他和审判长不多但也不少的相处,想找出那个“爱”是谁?
这可是爆炸性的八卦!为什么完全没听说过!
一秒后,林才拉回跑远了的思绪,察觉到这正是他的机会。
银月少女汲取梦神力量的通道被审判长打断,祂和他之间显然要僵持一会儿。而漂浮半空中的海水,萦绕银月的水带,它所形成的巨大镜面,依然悬挂高处,几乎能倒映出这个梦境中的一切。
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他不如从审判庭辞职,重新找份安稳工作。
林跳上那个起伏流动的镜面。
巨大的,面貌模糊的年轻男性人类,睁着一双清晰的银色眼睛,出现在水流中,自上方俯瞰依然在不断流泪的吹螺者骸骨。
他竭力无视身后银月陡然转来的目光,自己也变得和吹螺者骸骨一个样貌。
就像数日前,他变成了镜子里的白璃,然后封锁了白璃的恐惧那样——
他伸手探向“自己”,寻找封存于骸骨中的,梦神残留的力量。
第45章
所以说,所谓梦神的力量,梦神掌控梦境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从梳叶前主任那里知道“海螺”是梦神的尸骸后,林就思考过。
穿越前,他看过经典神话,也看过网文小说。他知道类似东西常用的称谓,什么神格,什么神职,什么权柄,又像是这个世界记载的,六柱神和邪神分别掌握了什么领域之类,反正都是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无形概念。
这样的东西要怎么掌握?这样的东西要怎么获取?
他甚至不能理解,审判长到底是怎么打断银月少女和梦境的力量连接的?总不会是神也能杀给你看的直死魔眼吧?
林发现自己的视野无比狭隘。
他看似拥有了一些不平凡的力量,但他的视野,依然是不具有力量的普通人视野。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真的没有看到过,触碰过,某些理应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无形之物吗?
白璃的恐惧,不过是一种情绪,当初他为何能从白璃的心灵中分离它,封存它,使得白璃至今无法感知自己的恐惧?
原来如此。
当你和镜子的自己对视,你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知道你无法对自己隐瞒你的心。
镜子即是通往心灵的道路,而心灵从来和梦境联系在一起。
“来吧,女士,”林对吹螺者的骸骨说,“向我敞开你的痛苦吧。”
梦的权柄就隐藏在吹螺者内心的痛苦中,祂在痛苦中选择了自杀,祂在痛苦中选择了睡去,祂在痛苦中选择了再也不醒来。
九百多年前,银月少女偷袭吹螺者,一番交战后,吹螺者逃走。
然而银月少女是欲望的掌控者,祂恐怕做了什么,降低了吹螺者的求生欲。
求生欲降低,并不代表神会去求死。
但吹螺者已经因内心的痛苦不堪重负,银月少女只是在祂的痛苦上添加了一根羽毛。
所以祂即便死去,也依旧在哭泣,祂的泪水,酿造了梦中这一片苦涩的海洋。
作为吹螺者自杀的推手,银月少女完全明白这片海洋来自何处,祂选择喝下这些泪水,承担吹螺者内心的痛苦,以此和梦神残留的力量建立连接。
但这个做法实在太迂回了不是吗?
林可以更直接。
在镜面里,他变成的“吹螺者骸骨”,探手摸向真正吹螺者骸骨的眼眶。
无数镜子展开,无数的吹螺者骸骨映入其中,每一个都在哭泣,或因为悲伤,或因为无助,或因为愤怒,或因为愧疚,又或者,因为绝望。
祂们覆盖珊瑚海葵的上下颌骨一开一合,对着林这个“自己”诉说:
“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
“为什么我没能救下他们?”
“你竟敢这么做!在噩梦中死去吧!”
“大家很痛苦,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这个打算……到底为什么……”
“污染?”
“……”
“……对不起。”
“都是……”
骸骨上的珊瑚和海葵窣窣抖落,朽坏的骨骼重新变得洁白坚硬,富有生机的皮肉覆盖了骨骼,林触碰到的黑洞洞眼眶,已经变得柔软而温暖。
吹螺者有一双如同大海的碧蓝眼眸,这双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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