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地眸光明亮地盯着灰翠,甚至忘记了羞涩。
灰翠道:“问你,蓝磷灰·玛斯玛的信仰是源血之母对吧?她说今年教会还有职业者培育的名额,你弟弟要不要去试一试?”
什么?林几乎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彻底忘了躲起来和装睡的事,在床上严肃坐好,问:“她真的这么说了吗?”
“嗯,在你昏迷的时候,齐音主教来了总所一趟,还来病房看过你,当时她是亲口这么对我说的,”灰翠点点头,道,“给职业者重塑基因要容易很多,职业者本身的魔力能保护住他的意识和灵魂,降低治疗中的痛苦,一些为保护病人不在治疗期间死亡的措施可以取消。即便只能当低级职业者,重塑基因和身体的手术费用也能降低一半。你要让你弟弟去试一试吗?”
林听着听着,眼睛慢慢瞪大。
听完后他认真道:“如果我再杀一个银月少女分身,剩下一半的手术费能不能也抹掉?”
哪怕是灰翠也哑口无言了,不过他跟着仔细考虑了一下,评价:“经过上一次,银月少女恐怕已经记住你了。我想,祂不会再给你第二次用克月净血仪式的机会。”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林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点点头。
他高高兴兴地说:“我会去和蓝磷灰说的……啊,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
这个词组将病房外的种种事情带回灰翠脑中,他眼角的笑意淡去一些,看着也反应过来,同时意识到自己不能躲第三次的林,前倾的身体往后了一些,注视他躲闪的目光,道:“还有两件事。”
林没说话,灰翠接着道:“你近期负伤的太频繁了,尤其是这一次。虽然钴玉部长及时救下了你,但当时失血量那么大,不知道有没有对身体造成后续影响,所以我们讨论后决定,给你四礼拜的假期,让你好好休养。”
黑发仪式师的眉头微皱。
但他没有质疑,以在工作场合的干脆态度回答:“好,我知道了。”
“假期从明天开始,也就是今年第五十周的礼拜一,到明年第一周的礼拜日。”灰翠道,“赫果说你刚好可以用这段时间,把之前的论文写完,如果还有空闲,就针对克月净血仪式再开一题,然后做一些不影响身体恢复的锻炼……对了,这四个礼拜,你的基础工资和年终奖金,会在每个礼拜一照常打到你账户,嗯,没有其余补贴。”
林这次回答的声音更快乐一点,道:“我知道了。”
“第二件事……”灰翠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直接道,“是我的私事。”
私事,这个词让林的手在被子上抓了一下。他回避灰翠的注视,去看摆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
保温杯也用纸张包起来了,林看不到自己本该倒映在保温杯金属外壳上的影子,但又不敢去盯其他能逃去神国的镜面入口。
当着灰翠的面去看镜子,是嫌自己的可疑程度还不够高吗?
林试图想些有的没的来缓解紧张,但在灰翠的第二句话说出时,他还是紧张地捏紧了被子。
“事情发展到目前这个状况,全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想,得在你出院……甚至得在你离开病房前,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弗尔鸟人的双手同样在小腹前握紧,多亏了这些年的锻炼,他才能流畅地问出这句话,道:“你当时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所以……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林的脸上已经像是着了火一样。
淡红甚至从他的耳后蔓延到了脖颈。
这个反应足以证明一切,灰翠刚要继续说,就听到林闭着嘴,仅用鼻子,“嗯”了一声。
即便这场对话里,林从头到尾都摆出了逃避的态度,但在这一刻,他还是直面了灰翠。
灰翠从刚才起就愈发紧绷的心脏,突然放松了一些。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低声地开始讲述:
“我曾经想过,一切都能慢慢来,你距离要确定伴侣的年纪还早,我们可以先做朋友,我可以先陪伴你。甚至,如果一直没找到那个机会,就一直做朋友也可以。毕竟和在一起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快乐,更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而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以为,我能一直保护好你,也是因为我以为,我们不会这么早就面对分离。”
灰翠一边说,一边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会笑话我吧,我甚至想过,当你老去,白发苍苍,即将离开人世,那个时候我要怎么面对你的离开呢?结果,这两天我才发现,比起你白发苍苍,无灾无病的离开,我更无法面对的,是年轻的你,现在的你,会如此突然地死去,去往一个我还要很久很久才能抵达的地方。
“林,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灰翠睁开了眼睛。
他粉红的眼眸里有水光在闪烁。
随着倾听,目光逐渐回到灰翠的身上的林一瞬转开头。
但他已经看到了那水光,也想起了两天前,落在唇上的滚烫泪水。
“不够,像原本那样,慢慢地陪伴你,根本不够。”灰翠嗓音略沙哑地说,“我想要更多能和你相处的时间,每一天都有这样的时间;还有更多想和你说的话,每一天都能和你说话;想要随身携带你的照片,或者随身携带你;至少,能留下更多的记忆——”
雪发的多弗尔鸟人捂住了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因为对面的林,头顶几乎能看到蒸汽冒出。
“随身携带你……不行,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想,太不尊重你了。”
灰翠同样捂着通红的脸说,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腼腆又认真地问:“但其他的,你愿意吗?”
第134章
拒绝。
拒绝。
拒绝他。
……不要,看他。
林明明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但他视线飘忽地闪过病房每个角落时,输液管、床边栏杆、床头的呼叫铃、保温杯没被纸张完全包住泄露的一点反光边缘……这些遗漏在病房里的小小镜面,每一个都向着他映出等待的灰翠。
为了躲避和他们的对视,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但闭上眼睛后,唇上的滚烫就明显起来,闪烁水光的粉眸自黑暗中浮现,两天前的那一滴泪水似乎还残留在他唇边。
拒绝他。
林在心里说,张开嘴吐出的,却是很轻的声音。
很轻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这是在说什么啊!黑发仪式师的内心开始哀嚎。
明明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明明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正是因为看不见,更深处犹如光束的注视,才更清晰。
边缘的冷意在这一刻已经完全褪去了,持续两日的灼热后,光束的温度本来下降了一些,恢复到了更熨帖的、比体温稍高一点的温暖。但从灰翠走进这间病房开始,光束的温度又开始攀升,并有规律的跳动。
它照耀在林身上,落在林胸口的光斑扩大又缩小,仿佛是被林的心跳振动,实际的振动来自光束的另一端。
比起意识到那从未消退的注视来自灰翠的什么感情,此刻光束的振动更让林震撼。他倒是看得出灰翠其实不太喜欢审判长这份工作,有时候也能感觉到他的疲惫,可他其实也受到了审判庭其他人的影响,难以想想灰翠会因为私人的事……会因为林的回应,如此忐忑。
林终于重新睁开眼,今天第一次没有躲闪意思地和灰翠对视。
灰翠已经听到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含糊回应,但他并没有露出遗憾的神色,即便羞涩未褪,却也坦然接受着林此刻的观察,也等待着林或许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比林坦然的多。
无论林给出什么回应,他都会接受。
所以拒绝他。
不,不,没办法说出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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