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前,努力给自己塞食物的林没有注意到,从他面前走过去的灰翠。
但或许是从林身上汲取到了一些继续支撑的动力,灰翠偶尔会去关注,当时只是个预备役审判官的林。
会是这个原因吗?他发现自己经常听到对方的消息。
比如说,林在第二个学期,选择了跳级。
这并不值得惊讶,灰翠知道他早就在帮学长学姐写作业,明显已经掌握了更高层次的知识。
林要跳级也得通过考核,除了格斗射击等方面是低分飘过,他其余科目都近乎满分。
这成绩本该足以服众,但审判官学校和同样听闻了这件事的总所一些人,依然对此议论纷纷。
“是的,或许这个学生是有这个天分,”代表性的意见是如此说的,“但三年培训期是给预备役打磨自己的时间,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用两年时间到达三年预备役平均水平的新人审判官,而是一个花三年时间让自己更加优秀的精英新人。”
这样的议论并不能影响林的步调,或许审判官们希望自己带的后辈可以更优秀,但林的期盼是提前一年毕业赚钱。
他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成为赫果学生的,然后,第二个学期开始不到三礼拜,他把自己搞进了圣心医院。
换句话说,他把自己搞得学校医务室低级血肉医生没把握治疗了。
来圣心医院看望袭击中受殃及市民的灰翠,抬眼发现眼熟的黑发少年被人抬进急诊抢救室,脚步停下,微微瞪大眼睛。
“审判长?”掠风秘书疑问。
来医院看望市民本来不在灰翠的工作安排上,他是专门挤出时间来的,多耽搁一秒,都会影响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灰翠重新抬步往前,心里却忍不住记挂上了这件事。
等从市民的病房出来,他在门口站了几秒,突然转头对掠风秘书道:“抱歉,掠风。”
掠风秘书惊讶得尾巴竖起。
金毛犬人不是在为审判长的道歉而惊讶,实际上,灰翠对他说过很多次抱歉和对不起,尤其从去年后半年开始。
在去年之前,灰翠虽然是审判长,也有权力对很多事情做主,但他实际上过得像是被工作做主了一样。
但后半年开始,他终于开始更主动地去掌控,还接受了很多他不喜欢的宣传部安排,但也拒绝了一些原本接受的安排。
像是这样,在工作很忙的时候,依然要求找机会来医院看望市民,过去几年灰翠都不会开口,如今有了自己的主张。
不过,这种自己的主张,灰翠一般会提前说出,加上道歉,方便安排。
所以这个时候说抱歉,掠风秘书发现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会说。
“我想在医院里稍稍绕路走一下,”灰翠道,“后面去真菌森林防线检查的事……我们就不坐车过去了,直接瞬移护符吧。”
“瞬移护符很贵——”
“是我自己购买的瞬移护符,不走公账。”灰翠补充道。
“……”掠风秘书合起手中笔记本,认真道,“既然您这么说了,当然是听您的。”
并不是什么叫人为难的要求,您其实不需要抱歉。
掠风秘书这么想,但在灰翠带领下,于医院里七拐八折绕路时,他还是摸不着头脑。
灰翠绕路,是为了用感知寻找黑发少年的位置。
黑发少年已经离开了急诊抢救室,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病房输液。
灰翠看着眼熟的审判官学校仪式系系主任赫果,气势汹汹冲进病房,门没关就是一声大叫:“林!”
“哎呀,”少年清澈的声音讪讪,“导师……”
“我不是说你的想法很好,我们慢慢论证吗!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开始试验!”
“哎?这怎么也不能算拿自己的命试验吧?我做好准备了,还请了血肉医生职业的同学在边上,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当场死亡的……”
“你也知道你请的血肉医生只是你同学!她恐怕也不是什么熟手,万一你伤势严重她又慌乱,没有维系住你的生机你就完了!”
“这个同学她在医院实习过……”
“你哪里那么多理由讲哦!”苗条的拽根里猫人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林,你没必要那么急的。”
床上的黑发少年抿起唇。
“对不起,导师,让你担心了,”他利落承认错误,然后道,“但我真的很急。”
这么说了后,他不等赫果说什么,就继续道:“跳级之后,明年年中我就会毕业,如果慢慢来,可能直到我毕业,众多针对血肉献祭的分析才有个雏形。
“但我需要毕业时这项理论已经能够投入使用,因为,和学校里不一样,走上岗位后,面对的是真刀真枪的战场。我需要取得胜利,我需要我每一次都能活着回来,我宁愿每次都重伤进医院也不愿意就那么死掉。”
“但我拿什么保证我是活下来的那个呢?”黑发少年笑了笑,“拿我比同期还少一年接受训练的经验吗?”
“啧,”赫果不爽,“你听到那些话了啊。”
“前辈们也没说错,”黑发少年笑眯眯,“他们是为了我好。”
赫果轻轻叹气。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设想的这个理论猜测,有可能是错的呢?”
“那就另外找办法,”黑发少年不假思索,“总有办法,我会是那个找到办法的人。”
啪。
赫果似乎没好气地往黑发少年头上拍了一巴掌。
看起来只是路过这间病房的灰翠,侧脸往没关门的病房里看了一眼。
病床上的黑发少年,哪怕被导师教训,笑容依然没有对自己的质疑。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样才能去获取。
他说出的话,是灰翠绝不会说出的话。
会不会其他人来当这个使徒会更好一些呢?他真的能负责起这么多的性命吗?
一次又一次地怀疑,一次又一次打磨自己的守护之心。
灰翠明白他的个性其实难以改变了,但正是因为明白自己的个性难以改变……
回过头的多弗尔鸟人,视网膜上长久残留着少年坚定的眼神。
他心跳加速,不知为何在此刻畅想起了未来——
未来,以这个少年的才能,他会站在自己的面前,站在自己身边。
之后的一年多里,多次听闻对方事迹,且遇到对方许多次的灰翠,几乎是暗中看着少年毕业。
在少年进入驻层分所后不久,他作为新人仪式师,对上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中级职业者,和一个畸变教派仪式师。
在连环杀手的帮助下,畸变教派的仪式师快要完成一次大规模献祭,不,仪式已经完成了。
而少年只有独自一人。
灰翠带队前来支援,在他们赶到画了大型仪式阵的公寓前方时,已经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黑发仪式师,左眼眼眶空洞地走出了公寓。
在公寓前,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看到灰翠,竟然扬起了笑容。
和残留灰翠视网膜上的坚定笑容一样,没有区别的笑容。
不,有区别,这个笑容不止坚定,还很锋利。
就如他一年多前说的那般。
他会是取得胜利,并且活着回来的那个。
——在未来,他甚至比灰翠预想更早地,站在了灰翠面前。
只有灰翠能听到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快,一声比一声更响。
他的粉眸定定注视了林片刻,向前伸出手,没有询问林的姓名,就问:
“林审判官,你想调职到总所么?”
——然后,他会站在灰翠身边。
“调职?当然!”
半张脸是血的黑发仪式师,惊喜地回答。
灰翠也微笑,他招呼血肉医生上前,看医生们直接将这个伤员抓走。
他目送黑发仪式师离开,周围嘈杂,他却只觉得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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