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婴儿期到孩童期的过渡,是少年期到青年期的成长,是青年到壮年的跨越, 也是壮年行至老年的必经之路。
十年是阿舍尔漫长求学路里的一部分,也是他从前为自己定下的目标追求年限。
似乎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 在阿舍尔的母亲尚在人世时,他就习惯了规则与计划, 那时候贝利斯老宅里空寂到除了他和闭门不出的母亲, 就是沉默的仆从,一整个空落落的巨大宅邸里, 幼年期的阿舍尔甚至找不到说话的人。
没有同龄人, 没有陪伴者, 来自母亲的关心零星到他扳着手指都能数得清, 可又因为早熟,知道自己的诞生并非母亲所期待, 所以阿舍尔从未抱怨过什么, 只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去习惯并适应孤独。
孤独的时候可以做什么?
有些孩子是歇斯底里地哭喊,希望能得到父母长辈的关心;而有些孩子则是顺应孤独, 一行一行地列出能够打发孤独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去完成。
阿舍尔是后者。
那样的习惯是在幼年时养成的, 以至于后来的少年期、青年期, 他也始终如一奉行着。
所谓的“十年”不仅仅是阿舍尔·贝利斯从前的人生计划和目标,更是帮助他熬过孤独童年时的唯一光源。
……
此刻,半开放式的厨房里, 伽德伽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赫尔端着盘子的手僵硬在半空。
另一层的餐桌上同样安静, 每一个坐在位置上的雄性虫族都闭紧了嘴巴,目光灼灼地望着主位上的青年。
阿舍尔的神情很平静,但在平静之下,则是一颗探听起来跳动的频率并不是那么镇定的心脏。
那一刻,阿舍尔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一向清醒理智的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他思考时也有些费力,短暂的时间里甚至无法根据自己对虫群的了解而去猜测他们的答案。
同意?
还是不同意?
不同意后,会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交握放在小腹上的手指颤了颤,阿舍尔抬眸,扫过在座的虫群,轻声解释着自己的思路——
“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会继续待在伊利斯帝国,我有自己的目标和事业,在这一点上我无法让步、妥协。”
被限定于人类帝国内的药剂事业,之于阿舍尔,是他从前二十多年前还拥有人类灵魂时生存的前进方向、努力意义;虽然身处虫族也可以继续研究,但种族、背景上的不同却会造就天差地别。
雄性虫族的身体强度远超于药剂的作用,就像是主刀医生手底下的病患忽然从普通人类换成了超级赛亚人,操不操作得来另说,首先从研究深入角度可以得到的情绪价值已然大幅度降低,几乎和给机器人宣传止血带的结局差不多。
——可以,但没必要。
“妈妈,那十年之后呢?”乌云眼瞳发亮,像是一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碧色宝石。
阿舍尔偏头,看向金发碧眼的雄性虫族,“十年之后,我等你们来接我去虫族。”
歌利亚嘴唇嚅动,却没说出来什么。
更靠近虫母的旦尔塔则开口道:“妈妈……是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眼被阿舍尔细细品味在脑海里,有些奇妙也有些陌生,但当他把它们与自己放在一起的时候,阿舍尔发现他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
在十年以后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阿舍尔轻应一声,“好,那就等你们接我回家。”
悬空在虫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花,“接我回家”这四个字的份量比任何承诺都重,从六百多年就在等这一天的虫群们在餐桌前仅仅保持了几秒钟的镇定,便以乌云为起点,开启了一场出乎意料的狂欢——
能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
大抵目前是没有了。
上一秒还端坐在餐桌前的乌云猛然从座位上起来,他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闪电飓风,猛然上前掐着虫母的胳肢窝,就把人像是小孩子一样提了起来。
阿舍尔:????
体型差的妙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阿舍尔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再加上相对纤瘦的体型,本身是很显高挑的存在,尤其双腿长且笔直,几乎可以说腰下面全是腿。
但偏偏雄性虫族的身材比例一个比一个黄金,宽肩窄腰倒三角、蜂腰猿臂大长腿,再加上附着在骨骼上的肌肉,抱起阿舍尔比抱小孩儿还简单,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把虫母举高高过了头顶。
在阿舍尔愣神惊讶之际,他已经被乌云举着悬空,随后腹部埋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胡乱蹭。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迦勒也冲了上去,哪里还有之前的小心翼翼,完全就是个逮着机会以下犯上的小疯狗,一把抢过虫母紧紧抱在怀里,吸猫似的恨不得把妈妈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接我回家”四个字给每一个雄性虫族都打下了一针很有效的强心剂,原本患得患失的心脏落到了实处,于是某些强硬伪装、藏匿起来的可渴望,也在这一刻完全复燃。
从前大多数时间都冷着面孔,像是一尊漂亮玉雕的虫母此刻变成了虫群怀里的大型洋娃娃,会流转在每一个子嗣的拥抱里,被攥着手腕享有他们的痴迷。
或许是受氛围感染,也或许是在继续尝试接纳虫群与自己的关系,哪怕此刻阿舍尔并不太习惯,他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任由虫群们靠近的动作,难得纵容。
来自妈妈的纵容,更是将虫群们的兴奋挑起到一个高峰。
雄性虫族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得寸进尺的动物,就像是犬类一般——
他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家里谁是做主的,前期会小心翼翼夹着尾巴摸索规则和尺度,一旦当他们发现你的心软和宠溺时,原本乖巧驯服的家伙们会立马暴露出自己的另一面,摇着尾巴得寸进尺,甚至会在你恼怒的时候亲亲热热地舔舔你的嘴巴。
于是,那些得寸进尺的行为便更加自然大胆了。
……
这一顿饭,阿舍尔吃了一场“百家饭”。
兴奋的虫群难以抑制,谁都想抱着妈妈蹭,或者是喂饭,或者是喂水,再或者是给妈妈擦嘴巴。
最开始显露出来的丁点儿纵容变成了阿舍尔节节败退的导火索,冷着脸的虫母失去了那一点儿的威严,便彻底成了被虫群子嗣们以下犯上的漂亮母亲。
卖乖装可怜,这些都是虫群们与虫母相处之间的拿手好戏,等阿舍尔终于脱离被雄性虫族们环绕而导致的“男上加男”的境地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行了——”
阿舍尔声调略微拉长,把自己的衣角从伽玛蜷缩的手指间救了出来。
他后退一步,坐在沙发上,被抱来抱去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拖鞋的脚被一层薄薄的白袜包裹,有些不自在地踩在沙发上。
在彻底远离了虫群的包围后,阿舍尔抿唇,拍了拍略烫的脸颊,“不许再抱我了。”
比起寻常礼节性的拥抱,虫群们的拥抱却更加热烈,像是一团火或者一条饥饿的森蚺,有种勾缠的劲儿,明明还有两层衣服做阻隔,却莫名给阿舍尔一种难言的面红耳赤。
像是原始时代的生命,赤身裸体、肢体交缠,浓烈的渴望从皮肤溢出,一股一股的渴望几乎燃烧过生命力。
……怪得厉害。
此刻,嘴里说着拒绝的话,漂亮的虫母面孔上则是生理性弥漫的薄红,拥抱传递之间的热度浮在他精致的面颊上,再加上清透的眼瞳,这种拒绝反而有种欲拒还迎的引诱感。
虫群中不知道是谁悄悄咽了咽唾沫,似乎在克制他们一见到妈妈就会发情的丑态。
“妈妈,那这十年里呢?”捡起拖鞋,半跪在地轻轻握住虫母脚踝的歌利亚忽然发问。
“什么?”
阿舍尔没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
蹭皱的袜边被冷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捋平,歌利亚的指腹蹭过虫母的足背,一边为其套上拖鞋,一边自下而上地仰头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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