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衷地感谢祂。
但也深刻地警惕这种几乎被了解透彻的怪异。
……
始初虫种的自愈能力惊人,那道由激光射线贯穿过祂胸膛留下的焦黑伤口,在晨光散落至创始者号的侧窗时,已经全部愈合。
激光枪曾是帝国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研发出来的高伤害型轻巧武器,通常配备为军用器材,只是普通手持枪的型号,但在按下扳机后,特质枪管中瞬时绽放的激光威力极大,轻而易举就能刺穿厚度超过五厘米的铁板。
这样的贯穿伤势落在任何一种生物身上都是致命的,它所能带来的伤害远不止伤口,更有传遍全身的剧痛,像是持续性的电击伤害,直到躯干彻底失去生命,死去了神经的肌肉还独自消化着激光带来的后遗症。
至于高级虫族外部附着的坚硬甲壳可以对激光枪进行抵挡,但在他们褪去原始形态、进行拟态后,这样的防御优势反而会下降。
他们依旧会受伤,甚至会在被激光枪击中关键部位后死亡。
始初虫种也不例外,当祂生长出会跳动的心脏后,这颗心脏也就变成了弱点,最初穿透过旦尔塔胸膛的激光几乎蹭着祂的心脏掠过,灼烧的刺痛伴随着伤口的愈合而一直跳动着。
就不停歇的电击感持续了整晚,但祂依旧有力,却足以让虫母毫无意识地昏睡在自己的臂弯。
窗外微光散落,旦尔塔用尾勾拉住了纱帘外的另一层布,在整个房间都彻底昏暗之后,祂偏头盯着虫母看了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沉睡着的青年轻哼一声,像是摸索着什么似的,再一次蹭到了旦尔塔的怀里。
“妈妈……”祂喃喃道。
阿舍尔眉头微动,又薄又红的眼皮被掀开半截,水雾朦胧的视野里,倒映出昏暗室内旦尔塔的轮廓。
阿舍尔勾了勾唇,迷迷糊糊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似乎是还没彻底清醒,他只伸着手臂搂住了怪物的脖子。
旦尔塔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只下一刻,祂那双猩红的竖瞳骤然收缩成针尖,口腔内的犬牙生出半截,凶猛的反杀意识强大至极,却又被死死按了回去。
祂被来自虫母的精神力重击于大脑。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旦尔塔身后尾勾锋利成刃,悬空在距离阿舍尔背心处一厘米的位置。
但这截尾勾最终也没有刺下,只是缱绻又难过地蹭了蹭青年的肩胛,然后无声坠落,连带着那双猩红竖瞳也了无神采,最终淹没于眼皮覆盖的黑暗之下。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祂得到了一个来自青年的吻。
落在了祂的下唇上。
以及一声沙哑又细微的告别,“……旦尔塔,再见了。”
再也不见。
……
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阿舍尔从始初虫种的侧颈拔下了已经耗空的注射器。
这是来自商城刷新后的特价商品。
【注射器:在这片陆地上没什么用的东西,因此特价处理。】
【价格:500】
对于虫群来说好像是没什么用,但对于阿舍尔来说,却是可以利用的好物。
在有商城注射器的加成下,好几天前就被阿舍尔亲自磨制好的特调药剂则变成了灌入其中、随身携带的必备品。
药剂材料来源于荒野之上种类繁多的植物,对于一个被帝国赋予了“天才”称号的药剂师,原始的材料也足以组合出惊艳的效果。
作用显而易见,陷入昏睡的旦尔塔就是最好的证明。
空的注射器被阿舍尔随手放在口袋里,他的面色算不得好,一动就汹涌的饱腹感多多少少令人有些难堪,但此刻时间紧急,阿舍尔顾不上去浴室清理,便只能拧眉忍着洁癖套上衣服,在匆匆离开房间之前,将藏在衣服夹层里多时的纸张塞到了旦尔塔的手掌里。
——是那份工作部署。
情热暂歇期的清醒让阿舍尔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同样感谢如此体贴关切断舰意识的歌利亚,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因为前一天旦尔塔抱着他进入创始者号的举动,绝大多数虫群都还等候在进入时的舱门前,也就是说背离那扇门的位置,就是阿舍尔的机会。
行色匆匆的虫母疲惫又紧张,他无法料想到今日的结果,但好在多日前在创始者号内部的走动,足以他找到一些隐蔽的小逃生舱门。
视线在舱门之间犹疑选择时,一个全新的计划瞬时诞生,暂时驱散了阿舍尔身体深处的疲惫。
他知道要怎么躲开外面的虫群了,而在进行计划之前,他首先需要选择两个距离恰到好处的逃生舱门——最好符合工具间备用电线的长度。
0号舱门和18号舱门就是被阿舍尔选择的幸运儿。
这两道逃生舱门分别坐落在创始者号前后两侧480多米的距离外,阿舍尔手里抱着从工具间里顺出来的备用电线,小心翼翼打开18号舱门,然后将模拟器商城内兑换来的高级虫母信息素夹在门缝之间。
电线勾住18号舱门的把手,信息素瓶剂则被金属门框夹着。
半蹲着的青年犹豫片刻,用口袋里的注射器抽了自己一整管血,注入到了信息素的瓶剂中。
——要做,就要做到他所能想到的极点。
疲惫和失血让阿舍尔大脑发晕,但他不敢浪费时间,只喘了口气,忍着眩晕和潮湿的裤子,摸着电线的另一端快速远离,直到500米的电线即将被平展,他自己也已经站在了0号舱门前。
低头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和旦尔塔交合后的甜香暂时消退,被另一种雄性虫族特有的气味覆盖,但阿舍尔并不放心,他甚至又购买了两瓶雄性虫族的信息素喷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并把自己的精神力锁至大脑深处。
他推开了舱门,距离地面还有五米的高度,底下杂乱的草丛给予了阿舍尔一些勇气。
“……没事的,跳下去就行。”
阿舍尔深深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电线向前一跳——
在落地的瞬间,苍白又疲惫的虫母被一抹凛冽的白色接在怀中。
他和他的同伴异口同声:“妈妈,我们送你离开。”
他们庆幸自己与虫母有着血脉、基因,甚至是灵魂上的联系,以至于在这一刻,还能感知到青年的意图。
……
与此同时,500米的电线紧绷,拉着18号逃生舱的舱门夹碎了瓶剂,高级虫母的信息素瞬间铺天盖地袭来,其中夹杂有虫母的血味,犹如女巫的魔药,只一滴就能激发混乱。
子嗣们是了解虫母的喜好的,但同样,虫母也知道什么最能刺激他们。
本就狂化的虫群陷入了更加难控的躁动,歌利亚和迦勒都被这股香甜晃得竖瞳紧缩,有片刻的失神。
虫母发情期的信息素和虫母的血液是两回事,前者令虫疯狂渴望,后者令虫恐慌惊惧。
极致的混乱里,拟态下的子嗣们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他们如褪下了人皮的怪物,裸露着虫翅、尾勾,疯狂地向血腥味儿的来源涌去——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受伤了吗?
是谁伤害了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妈妈的血!
……
雄性虫族们向18号逃生舱门奔去,拥挤在虫群中的歌利亚和迦勒对视一眼,选择追向血液的来源。
在相隔着创始者号的另一侧,被雄性虫族信息素完全覆盖的虫母,则蜷缩在自己真正的子嗣怀里,迅速向远离虫群的位置逃离。
这一刻,阿舍尔和芬得拉家族的子嗣们,相背而行。
远处的荒野空荡荡一片,嘈杂的虫群被扔在身后,白发的子嗣将阿舍尔放在空地,轻声问道:“我们还能为您做些什么?”
“……这样就足够了。”
踩实在地上,阿舍尔看向空荡荡的身后,虫群一时半会儿无法发现他的行踪,但他的时间依旧紧迫。
阿舍尔眉眼疲惫,可铅灰色的眼底又闪烁着灿烂的愉悦,他说:“你们……要和我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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