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这么合身,余参谋对您真是一等一的细心。”
而郑惑的注意力却在门外,透过浅咖色的光影看见左副官在来回来去踱步,焦躁与不安从他的虚影中传达过来。
琉璃门开了,左副官的耳麦还没摘下来,他不敢迈进屋,强忍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郑将军,刚接到信息,说余参谋回来了……”
郑惑有所预感,神情冰冷,果然听到左副官又道:
“请您……更换玄军服……”
第11章 葬礼
笔挺的黑色军裤,皮制的高筒军靴,刚刚穿上的立领军服,还未来得及系上扣子。
年轻的左副官黄钦,拿起一条不太长的军用领带,踮脚给面前高壮的男人打上。他掸平外套上的褶皱,一颗颗系上扣子。肩章上的修多罗结,钉着的三颗纯金月轮,代表着男人在圣地尊贵的地位。
他的手微微颤抖,解开了男人衬衫领后侧的扣子,摘下白色领结,轻轻摆放在会议桌上的绒布托盘中,手指平移到旁边,拿起黑色的领花,别在了刚刚系好的领带上,双手捧着穗带,戴在挺括的胸前整理整齐。
绒布托盘里放着黑白两色的饰品,一侧是刚刚被拿下来的白色领结、鲜花,银质的袖扣、领针;而换上去的却是托盘另一侧的黑色领带、领花、勋章。
玄军服。
纯黑色的将领礼服,用来迎接归国的烈士,或参加军葬、国葬。
在青川战役东华联邦战败后,两国签署休战条约,双方军队为了纪念当时战死的几十万人,共同在这个地方举办了悼念活动。玄军服就是当时为了顺应民意而设计的,代表着反战的决心。
黑色的沉重感,强调着没有任何人可以欣然接受战乱带来的死亡。
因左副官黄钦传达的突发消息,郑惑从裁缝铺紧急赶往军用机场,在候客厅中,脱下了白色的婚服,披上了黑色的玄军服。
随着巨大的螺旋桨的声音,一架飞机从背后的落地窗前降落,中控台接通了黄钦的通讯器,说道:“他们到了。”
黄钦递给郑惑一副黑色手套,说道:“郑将军,礼宾司已经在外面准备好,等您命令。”
事情发生在两小时前,圣地外交部接到了唱诵班的致函,申请送几名烈士回归国土。
信函大意是唱诵班邀请这三名外交人员参观皇宫并安排面圣,刚好碰上普元的无政府组织余党恐袭。这几名外交官协助守卫军保护了皇帝的安危,英勇牺牲,为两国友好又增添了浓重一笔。
东华联邦已授予这三位外交官烈士称号,并依律法送回圣地,以慰逝者英灵。春事活动即将到来,愿两国友谊长存。
外交部马上上报了军机处和佛会主事,无论真实情况是怎样,对方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了,举国都在歌颂三位烈士为了两国邦交舍身为人的功劳。
而余念三人本来就是军机处派出去执行特勤任务的,说出实情怎么都不占理,圣地只能默认东华联邦的说法,先以最高级别来迎接这几具尸体回国。
黄钦接的电话,是空军来请求护航和降落指示。
明明知道是一派胡言,还要陪他们逢场作戏,何况送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将军的未婚妻——余念。
黄钦从未如此愤慨难耐,也从未把个人情绪带入过工作中,但余参谋不一样,那个清秀的男人如此温柔得体,与郑将军是那么恩爱,眼看就要喜结连理,却落得阴阳两隔的境地。
郑惑走出了候客厅,一小队陆军将领跟在他身后,贴得最近的就是军机处处长,他凑过来低声说道:“您节哀。”
“身份确认了吗?”郑惑大步通过走廊,问道。
“唱诵班发回了遗物全息,已经确认,是余参谋和高氏父子,应该不会错……”
郑惑打断了局长的欲言又止,问道:“遗体没有全息?”
“没有。”这也是奇怪的地方,遗物都拍了,尸体却没有,不免引人怀疑,部长问道,“您的意思是,余参谋他们还活着?”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郑将军当然希望余参谋还活着,但他这话一出,不就又平添了无望的期待,到时候下飞机一看还是死了,那郑将军的气不都得撒他头上。
郑惑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前走,到航站楼的大门口站定,礼宾军人列队由陆军少将带领,到舷梯处待命。
机舱打开,先是两个士兵模样的人抬着木质棺材出来,走下舷梯由礼宾军人接过。只见当场所有人都眉头紧皱,陆军少将下意识用手蹭了一下鼻子。在里面的人还没有看出端倪,只有郑惑眯起了眼睛。
等三台棺材都完成交接后,陆军少将与东华联邦派出的交接人沈戎握了握手,只不过他迟迟没有松开,顺势猛地一拉,凑近说道:“玩儿什么花样?”
沈戎礼貌地向他点头,微笑着说道:“我们有媒体在飞机窗口拍摄直播,几亿人在看,你不会现在要扣下我们这些和平守卫者吧?少将。”
“杀了圣地的军人,你还盼着能全身而退?”
“有句俗语叫做,弱敌不可轻,强敌不可畏。我等你来。”沈戎依旧是笑眯眯的,问道,“航站楼里是谁?那位即将宣布上任的将军?”
陆军少将咬牙切齿道:“滚。”
两只较劲的手松开了,沈戎回到了飞机上,没有多待一秒,地勤人员指挥飞机拐弯向出发跑道驶去。
地面上,由一辆警车开道,三辆灵车停在航站楼门口,将军的公务车压后。
远处东华联邦的飞机已经飞离地平线,玻璃门开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在大厅里的军人们忍不住,咳嗽声迭起,怪不得之前没有发送尸体全息,原来没做防腐处理,里面大概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
郑惑戴着手套的手交叠搭在将军权杖上,神情冰冷,沉声说道:“护送回三军总部。”
军机处在三军总部中占据了一个矮楼,大多数人都在执行外勤,三台棺材被分别运到了不同的解剖室里同时进行验尸。
“郑将军,请您回避,我确认完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您结果。”法医劝道。
郑惑脱掉了外套,穿着透明的隔离衣,站在写着“余念”二字的棺材前,坚持道:
“打开。”
法医看看黄钦,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劝不动,几个助手搬开棺材盖。臭气顿时又浓郁了几倍,法医递给郑惑一个口罩,他却没接,直接走过去垂眸凝视。
棺材里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全身腐烂,能看出躯干和四肢,但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什么模样。而头部更是只剩下一半,各种液体混在一起,在稀烂的碎肉上,扎着一把军刀。法医暗骂东华联邦太不是人,黄钦也不忍再看,转过身抽泣着。
验尸的过程并不算太长,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看着爱人被一块块地拿出、拼好、化验,郑惑始终抿着嘴没发一语。
一个多小时后,法医用白色塑料布盖上了尸体,洗完手拿着仪器打出来的化验单,汇报道:“基因排序匹配,确认是余参谋。”
话音刚落,黄钦的哽咽声无法控制,捂着嘴径自走出了解剖室。
“余参谋他没有遭受虐待。”法医眼眶红了,继续说道,“致命伤是喉咙贯穿后颈这里,手法准确一刀毙命,刀口与军刀吻合,但上面没有提取到指纹或DNA。其他的伤口是死后造成的,脑部损伤有可能是为了确认向导等级。判断死亡时间是前天,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
这把军刀是细短刀,小臂长度,刀柄被折断无法判断出处。但模样很像别在军官常服腰间的,东华联邦的中尉以上每人一把。原本刀身沾满了血,现在已经被洗干净,泛着冷淡的银光。
郑惑拿起这个杀死爱人的凶器,刀锋锋利,刀身上的刻纹是描金盘龙,象征着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力。很显然,这是贺氏的物品。他翻过来,看到背面刻着一小排字:新历165年制。
那一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普元的成人式惨案,使两国关系恶化,东华联邦两代皇帝更迭。这像是量产的纪念兵器,为了嘉奖军人功绩的赠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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