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把葫芦里的血一股脑儿地滴入钵中,随后刺自己左手食指,挤出一滴食指血。
啪嗒。
他的血滴落钵中,轻轻一声,清水把血滴拽出丝。
两个人的血就在这钵中,林随意晃了晃钵,血液随清水来回得荡,一会儿撞在一起,一会儿分开。
慢慢地,林随意皱起眉,他紧紧地盯着钵。
血没有相融。
“怎么可能?”
林随意又挤出两滴血,还用手指拨动水面,以加快两股血液的相融速度。却还是泾渭分明,无法相融。
“我算错了?”
林随意赶紧掐指头,继而睁开眼,没错。
再算一遍也还是楼唳,八岁。只不过这一回他又多了解了一些信息,男,父母亡故,苦命。
那是元以卜错卦?
更无可能。
那样差的卦象,又事关林随意,以林随意对元以的了解,元以必然会谨慎,只怕是卦卦皆是如此,才会让元以生出逆天改变的想法。
林随意抿唇,盯着钵。
楼唳给他的不会是……假血吧?不可能,血是他元意道人亲自取的,不可能出错。
还是他,压根不是楼唳?
林随意气笑了,气得抬手掀了钵,咬牙切齿地想,如果他被这小孩骗了,他一定得让小孩把吃了他的吐出来。
堂堂元意道人要是被一个孩子戏弄,他丢不起这人!他……他上吊自缢。
林随意气得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气势汹汹地往金花街去。
他得去打探打探,先去了王老板的小卖部,道:“老板,向你打听一个人。”
他今天没戴金链子,王老板拿他当好人,遂接话:“什么人?”
“7幢3单元2楼1号。”林随意问:“那小男孩是不是叫楼唳?”
王老板说:“7幢3单元2楼1号有两个小男孩。”
林随意:“两个?”
王老板:“有两兄弟,大的那个叫楼唳,小的那个叫楼安。”
林随意估计自己是被骗了,他这回没买冰棍,直接就杀去了7幢3单元2楼1号。
砰砰砰敲门。
一声啤酒瓶子砸碎的声响后,楼唳才来给林随意开门。
门一打开,林随意怒斥的话就卡在喉中,他看见楼唳额头上在流血,头发上有些酒瓶的碎渣子。
目光往屋里深处看,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躺在客厅里,脏话在嘴边嘟囔。
林随意:“你……”
“家里进贼了?”
“我爸。”楼唳轻声:“声音小一些。”
林随意放低了声音:“养父啊。”
他算了楼唳父母双亡,现在出了一个爸,必然就是养父。
楼唳没答,只问:“什么事?”
林随意没好意思凶一个额头受伤的孩子,低声道:“有事找你。”
楼唳:“那你等我。”
说着要关门,林随意忙拦住,问:“等多久?”
楼唳:“五个小时。”
“你让我等你五个小时?”林随意:“你在开什么……”
“行吧。”说到一半,林随意作罢,问:“在哪里等?”
楼唳:“面馆。”
林随意:“别放我鸽子啊。”
楼唳:“嗯。”
楼唳关上门,林随意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去了面馆。他百无聊赖地等,从早上八点,等到下午一点。
五个小时到了,一点过一点点,楼唳来了。
他坐在林随意面前,林随意瞧见他额头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血迹被擦拭干净,留下两个指节长度的口子。
林随意问:“你养父朝你扔酒瓶子?”
“平时不怎么扔。”楼唳说。
林随意:“那为什么今天要扔?”
楼唳抬头,看他:“你敲门声太大,吵到他。”
“……”林随意:“不好意思。”
楼唳没说接不接受林随意的道歉,问:“是要买我的血么?”
林随意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没好气地说:“你是楼唳吗,你就卖血?”
楼唳反问:“我为什么不是?”
“你是楼唳,你的血为什么没……”事情不好对眼前的小男孩说,林随意说到一半又停下,道:“你是楼安吧。”
楼唳看着他。
“算了,你因为我遭了血光之灾,我被你骗,两相抵消,我也不找你麻烦了。”林随意教训道:“小小年纪别撒谎,撒谎是罪业,人的罪业多了,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也不想和无干的人耗下去,林随意准备走人。
楼唳忽而道:“老板认识我。”
林随意停住,看向楼唳。看了几眼,他扭脸去问面馆老板,“老板,这小孩是楼唳还是楼安?”
面馆老板道:“哦,这是楼唳,楼安还小。”
说完又去忙了。
林随意则顿住,还真是楼唳?
可血为什么不相融?
楼唳:“我现在可以卖血了吗?”
林随意回过神,尴尬答道:“……可以。”
他还真需要楼唳的血再去融一次。
楼唳:“一份牛肉面。”
林随意:“……好。”
第八十八章
林随意今天是把‘解缘’的工具备上的,他是个钻牛角尖性子的人,血为什么不相融,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瞅准楼唳吃完面,他当即取出针就要戳人家。
“快快快。”林随意迫不及待地站起。
楼唳看了看周围的客人,认真地问:“在这吗?”
林随意道:“不在这,你想去哪?”
元意道人不爱讲究那些规矩,行为举止惹得旁人奇怪,他也无所谓,他一心只想弄明白缘由。
林随意无所谓,楼唳也无所谓。
伸出左手指头。
林随意正要戳,又停住:“等等。”
他端起那个钵,跑去借老板后厨,拧开水龙头接了水。
之后端着钵飞快地回来,纵然步履匆匆,钵中清水只是涟漪微动。
“手给我。”林随意伸手。
楼唳再次伸出左手,林随意捏住楼唳左手食指,用针刺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落钵中。
随后他戳自己左手食指,同样挤入一滴血珠跌在钵中。
林随意紧紧注视着清水,楼唳看了看他,之后才将目光与他一齐落在水面上。
两滴血珠在清水中涌动,相撞、相击。
面馆老板给其他客人送餐时无意一瞥,好奇道:“滴血认亲?”
霎时,面馆的客人都朝着林随意和楼唳这一桌看来。
他们看不清钵中具体情况,但见林随意一会儿锁眉,一会儿咬指头,有好奇的,忍不住凑上去。
洪亮一声:“吼!不是亲生的。”
林随意抬头,眼帘里是看热闹的人群,还有大概是觉得丢人已经背过身不去看他的楼唳。
他心思都在钵中,喃喃道:“怎么还是不相融。”
吃瓜者道:“不是早就澄清了吗,滴血认亲不科学,得去亲子鉴定。”
林随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面馆老板道:“楼唳今年有七八岁了吧,小哥你看着也挺小,最多不过十六七八。”
“我十六。”林随意:“怎么?”
面馆内哄堂大笑,面馆老板捧腹:“你才十六啊,怎么生的出八岁的孩子,难不成你八岁就有了崽?”
林随意:“……”
“你说什么呢你,我……”
瞅到楼唳跳下来凳子,离开面馆,林随意忙喊:“事不过三,再给挤一滴。”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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