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背景。
如果这张图不是出现在伍尔夫拍卖会的目录里,会有很多人哈哈一笑,随手把它扔到桌下:“这就是占星师科特?随便一个都城的书局都能抓到一打这个样子的男人。”
只有真正见过科特的人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占星师长什么样子,不巧的是这房间里的两个人都跟他见过面。
“我给你这个并不完全是因为普莉西亚,而是因为他。”公爵说。
说实在的,他第一次看到这一页时也吃了一惊,因为上一次这个男人还好好地待在入口隐蔽的绿林里,那个地方未经允许连一只鸟都进不去,他想不出伍尔夫有那个本事能冲进去生擒占星师。
“我以为绿林足够安全。”公爵说。
他没有向查理解释自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占星师的所在,他相信对方不会在这一点上怀疑自己。
因为白兰公爵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果然,查理点了点头。
“绿林作为藏身地没有破绽,但那并不是人类被允许长久逗留的地方。”他说:“我和他的交易已经结束了,现在告诉你也不要紧——他向我寻求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期限只有三年,这也是我能向绿林之心争取的最长时间。我带着你拜访他的时候,正是三年里最后一个冬天。”
德维特盯着他没有说话。
有时候查理不经意的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会让他忍不住反复琢磨。
在进入绿林之前,绿林之心在民间更像一种精神象征,谁都说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包括身为勒梅那主人的德维特公爵也一样。
而兔头店长却能这样的存在沟通且做交易,这比他能跟占星师接上头更耐人寻味。
查理明白德维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打算深入解释。
他知道自己的生意在很多人眼里有些神神叨叨,但真正说穿了其实并不难理解。
除了神之外,不论什么生物,只要有自主意识,就总有欲\\望和力所不及之处,他其实不过是一个中介的角色,很多交易都借助了客人的力量,在这一点上绿林之心与科特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以他的能力,在和我的交易结束后应该能继续找到下一个隐蔽地点才是。”兔头店长低声说道,他的视线落到‘精神状态良好’那一行字上,有些不能容忍地合上书页。
那些注解并不是在形容科特的健康情况,而是在标注科特作为占星师的能力没有收到过多损耗——因为占星主要就要依靠他们的精神力来完成,精神状态越稳定,占星的结果就越接近真实。
在那一页纸上,‘科特’并不存在。
如果不是为了与现存的另外两个占星师做出区分,这个目录上甚至不会出现这个名字。
*
作者有话要说:
魔法指的是nu li,拍卖会里这一类的拍品竞价的是他们掌握的魔法或种族天赋。
第七十七章
查理自己也不知道和科特究竟算不算朋友。
在几年前那位占星师提着少得可怜的行李深夜拉响桐木街22号门铃之前, 他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占星师。
科特以租期内每年一次占卜作为酬劳,向兔头店长寻求‘无人能轻易踏足’的安全居所。
他找对了人,潘尼格拉局势长期维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而查理恰好在避世这一方面相当有心得, 于是科特搬进绿林, 和兔头店长成为了不远不近的邻居。
这位传说中的占星师性格相当好, 除了占星术之外,他在建筑与经济等几个领域的探索其实也相当深入,是查理见过少数几个阅读量远大于自己的人。
他们来往不多, 不过每年第一场大雪降临前查理都会深入绿林一趟, 为他带去过冬的物资, 也顺便查看一下这位深居简出的房客是否一切安好。
他们会在树屋的阳台上一起抽烟, 然后科特会热情推荐自己写的色\\情小说——他使用笔名写小说已经有些年头了, 但不论哪个大陆愿意为此投资的书商不超过三个,查理曾经怀疑他生活拮据有一部分原因是在这个没前途的爱好上浪费了很多钱。
但总体来说还算谈得来,虽然原因大概是因为能感受到彼此内心深处都关着同一只随时唯恐被发现的惊弓之鸟。
兔头店长坐在屋顶上, 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飞快地消散在空气里。
公爵其实并未决定前往白桥, 因为对那个三不管地带有所忌惮的不只查理一人,身为一个德维特,他要顾忌的事情其实很多。
但他已经安排霍尔去追普莉西亚的车队,自己过不久就会跟上——在西里亚科奇与白桥之间要经过别的王国,虽然莱斯罗普也同行,但找个机会私下见面并不难, 真正令公爵迷惘的是他不知道该拿自己的姐姐怎么办。
普莉西亚对莫克文王室的暗中实验是否了解,抑或了解多少他们一无所知, 她不是个懵懂无知的贵族夫人, 德维特相信她不可能对丈夫及其亲戚们的动向一无所知。
德维特习惯做好完全的准备, 最坏可能就是普莉西亚被莱斯罗普当做圣杯的载体——普通的怀孕生子不至于会让母体持续流失生命,她的蔷薇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对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没有什么感情,如果普莉西亚愿意配合及时放弃孩子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但了解姐姐的德维特又觉得此事不太可能。
兔头店长对此事一直保持积极态度,荆棘庄园那些无辜的女性死亡有一部分原因是庄园掌权者对孩子的重视程度远多于母亲,生产后的女性本来就出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如果疏于护理失去生命的几率确实很大。
但以普莉西亚贵妇人的身份,除非她先天就很孱弱,否则到时一定是有医生和女佣随侍,基本不会在生产时出现什么意外。
关心则乱,查理明白公爵如此不计成本和后果亲自跨越大陆的原因:人类是无法独自生存的,总要在爱人亲人或者朋友身上寄托一部分灵魂,如果能预先知道自己最后仅剩的灵魂寄托处即将消失,那么为了挽回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不值一提。
兔头店长吸了一口烟,惆怅地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
公爵还是如此年轻,本能知道自己不想承担失去普莉西亚的后果……如果换成是他在这个年纪失去小锡兵,八成比现在的公爵更茫然吧。
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他身边就只有哥伦布了。
查理曲起一条腿,随手把烟斗放到一边。
哥伦布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没有人能真正坦然准备好面对死亡,但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在那一刻来临时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们都不要遗憾。”小锡兵曾经严肃地对他说:“我觉得枫林镇很好。晴天很好,雨天也很好,在家阅读很好,外出散步也很好,查理。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那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只要每一天都很努力,死亡就不会令我们感觉害怕。”
想到这里,兔头店长才肯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耿耿于怀:不是因为哥伦布冲进了火海,而是因为在那之前,哥伦布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没有告别的分离让他觉得自己被抛下了,但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有这么孩子气的想法。
但他不该怀疑哥伦布,那孩子有时候有点糊涂,但其实从始至终都无比坚定——小锡兵早就用多年的陪伴给了他一场漫长的道别。
“你说得对,哥伦布。”查理低声说着,摘下自己的圆顶礼帽,放到身边,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挺括的弧形帽边:“友谊万岁。”
伊兹法坐在马车上,透过马车明亮的窗户向路边张望,恰好看到希弗士披着晨衣站在门廊里。
传递口信的马童个头矮小,大概是看他垫脚有点儿吃力,高大的金发男人微微倾身,侧着脸听他说话,那双碧绿的眼睛始终专注地看着对方,一时间令人分不清他的目光与此时微微发烫的晨曦哪一个更温柔。
怪不得那些女人一直乐此不疲地猜测他的背景与身份,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个小有薄产的旅行家,他目前所寄住的地方,女主人甚至怀疑他是某个国王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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