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倔强地反驳骨头都长好了,也不疼了,不会影响联系格斗和握剑时,一向寡言的海斯廷罕见地发表了一通《论骨头对战士的重要性》的讲话。
“市井混混喜欢炫耀伤痛,他们觉得能在这些失败中汲取经验,变得更强。”海斯廷这么说:“但顶级战士不会这么想。他们重视自己的每一颗牙齿,每一块骨头,是否都健康稳固,待在该待的地方。脊椎歪斜影响平衡,不但姿态难看,还影响在马背上的战斗发挥,手指和手臂的骨头有毛病,原本能发挥出十分威力的武器无论如何卖力也只能发挥出七分。这些事情街头打手不明白也不在乎,你呢?你也不在乎吗?”
琥珀被海斯廷说服了,不过看到希洛和海斯廷大展身手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失落。
海斯廷不知道两个小的正看着自己背影嘀嘀咕咕,等公爵与兔头店长走上踏板后,他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箭,箭头因为刺穿过魔法造物而颜色有些异样,而那个影子已经完全消失,除了地上被箭头刺刮的白点外,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只要重新打磨,不会影响再次使用。”他把那支箭放在桌上,平静地说。
希洛吹了一声口哨,拿起来仔细端详,对海斯廷与霍尔的眼神视而不见,希弗士对孩子一向要求很严格,如果他在这里,希洛是决计不敢这么态度轻佻的。
“你射箭的姿势真帅,琥珀崇拜死你了。”红发少年笑嘻嘻地说:“怪不得你哥哥迷住了那么多——”
霍尔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强行把后半句话捏回去了。“少说废话,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希洛的嘴被他捏得像只鸭子,含糊不清道:“当然没$@$#啦。”
海斯廷说:“顺利把暗号留下了,今晚午夜后艾利卡会来码头会合,还好赶上了。”
他指的是霍尔返回通知他影子附魔一事。
路痴希洛无法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独自行动,否则会把自己丢到另一个城市,今天早上恰好是海斯廷跟他一起下船跟艾利卡留下的眼线接头,没有跟着一起去散步。
所以当看到公爵与店长都没有出手解决那个模范,反而往码头走霍尔就明白了,抢先一步回来通知海斯廷。话说回来,如果他俩的任务互换,公爵两人根本不必如此匆忙赶回船上,只能说谁也没料到一场临时起意的悠闲散步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队长快回来了,再那之前不应该再发生意外。”霍尔神情严肃:“船还会停靠几天,我们应该下船调查一下此事吗?”
希洛说:“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海斯廷不能再离开大人身边。”
他并非退缩避事的性格,但他们是白兰骑士,公爵安全永远是首要任务。
霍尔还想再说什么,门突然被敲响了,三位骑士顿时安静了下来,最小的希洛被差遣去开门。
“琥珀?我说了等午饭后……”他拉开门,眼前站着的却是兔头店长。
“打扰你们了?”他温和地说。
“噢,没有。”希洛回头看去,见霍尔点点头,又把门开大了一点,把他让进房间里。
“难得看到海斯廷没有跟着德维特,我想你们可能在处理刚才的事。”查理进门后诚恳地道歉:“这次都是因为我。”
霍尔替查理拉开一张椅子:“我都告诉他们了,其实这是一场意外,您不必太过介怀。”
作为全程目睹经过的人,霍尔是发自内心说出这句话的,诚然他对查理的身份一直心存戒备,也并不像希弗士或者希洛一样跟他混得那么熟稔,但如果不是查理为那个无辜路人驱了魔,那个东西不会舍弃就近的两个治安官去追逐他们,善良不应该被当做指责的理由。
相反如果查理是为了避免麻烦直接掉头走开,霍尔会对他更有意见,在这一点上希洛和海斯廷跟他看法一致。
“既然你来了,正好可以确认一下。”霍尔说:“能确定是艾莲娜吗?这是否意味着她就在附近?”
兔头店长观察了一下,箭矢上已经没有魔力残留的痕迹了,除了箭头略微奇怪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确实是艾莲娜,我并不是个声名远扬的魔法师,也多年没有踏足多伦大陆,会对我的魔力做出反应的只有她。”他平静地说。
如果哥伦布还在,知道距离如此相近查理可能会顺势反追踪哥伦布的下落,但小锡兵走了,他们就没有了再见面的理由……至少他认为如此。
“不过魔力是意志的延续,影子追赶我并不代表艾莲娜当时就在附近,你们可以理解为那个举动是它的本能行为,魔法不会思考,也不会在消失后向主人打报告,如果可能的话,你们毋需花费精力处理此事。”
霍尔几人对视了一下,他们早知道兔头店长很聪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时时跟上公爵的思考节奏还能有来有往的,被对方猜到他们私下商量是否要处理魔女之事也不算太意外。
只是……
“你确定吗?”希洛忍不住问:“我是说,她就在附近,我们人多,要抓住她想来不是难事,趁这个机会解除诅咒不好吗?”
“对我来说,需要解除的诅咒只有哥伦布身上那一个。”查理温和地说:“变形魔法和心灵魔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人类的灵魂很复杂,所以我不能随意出手干涉哥伦布身上的诅咒,以免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来。至于我……”
他顿了顿。
“艾莲娜把我的脑袋还是身体变成兔子都不要紧,我依旧保持人类的理智,对魔法理论的学习也不比她少,只要愿意花费时间,再复杂的绳结也能解开。”
那你为什么不解开?
还不等希洛问出这个问题,霍尔就开口了。
“查理先生,”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您知道我是一直跟随公爵大人的吧?”
查理点点头:“多亏您及时返回,通知了海斯廷。”
“我是公爵近卫的另一个影子,通常不会出现在公爵视线里……这代表我需要跟你们保持一定的距离。”霍尔其实拿不准是否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此事,但从早上盘踞至今的疑惑令他还是继续道:“今天清晨……您走在大街上,我看到有人曾想叫住您。”
清晨的码头大街还有一层稀薄的雾,混合两边各种大锅里冒出的热气,叫人往远处看影影绰绰,不太分明。
霍尔担心在这种天气下跟丢,所以特意拉近了与公爵的距离,在他们还没有跟着治安官走进拐角的时候,霍尔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人跟他一样,视线一直跟着前面的两人移动。
他本能警觉起来,凝神仔细听他们在低声交谈什么。
“那……是不是……”
“叫住他。”
“等等……”
恰好这个时候,兔头店长和公爵拐弯露出了侧脸,让他们停住了快步跟上前的动作。
“怎么是只兔子?”一个男人嘟囔道:“我们看错了。”
“不可能。”另一个声音更低的男人说:“背影一模一样——那肩膀和腿,还有走路的姿势,不是他是谁?见鬼!那是什么?”
他也看到了店长的兔子脑袋。
“如果再晚一步,他们就会叫喊出声,但看到您的脸之后,他们就走开了。”霍尔说:“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他们还提到了走路的姿态,语气十分肯定认识您,但您说过已经多年没有踏足多伦大陆。假设他们认错了人,那么……您是不是有个和你很相似的兄弟?”
‘相似’这个词是霍尔委婉了,他也有兄弟。也许长相有相似之处,但年龄和性格甚至成长轨迹的差异让他们的姿态与神情差别很大,结合店长一直对自己的兔子脑袋的态度,令霍尔觉得,不处理诅咒并不是他所说的外貌无所谓之类的鬼话,真正的原因是他想隐藏自己的脸。
但如果不是大陆通缉犯或者达官显要,有什么必要宁可保持非人的外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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