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的母亲没搭理他,飞快拐进一旁的小路很快就不见踪影,有个年近五十的老妇人刚才一直扒在自家的窗户上,见她走了还高声喊:“把你的钱藏藏好,别让人半夜摸到你的被子里——”
大家都哄笑起来。
“拉里身边那个是不是老福家的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有人问。
“不知道,他家孩子七八个,走了也好。”
“万一是去船上……”
“不可能,他们没那么漂亮。”
“一定是去港口清扫道路。”一个男人煞有介事地说:“我的弟弟在干活时听到有客人说,福克斯家和莱恩家都是今天下午抵达。”
“福克斯,嘻嘻,是那个福克斯吗?”
“你别做梦了,他们的女人跟苏珊她们可不一样……”
尤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跟这些人站在一起也不算特别违和,没有人避讳他,话题开始往低俗的方向去。
他原地听了一会儿,确认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如果是还在潘尼格拉那会儿,他也许还会闲着无聊加入他们,但自从在西里亚科奇目睹ji女死亡,又认识仗义的玛婷达之后,他就不太乐意对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人说三道四了。
恰巧当他回到旅店时又遇到了拉里,那个中年男人大概是个掮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说服了一个年轻人跟他走。
注意到尤金在看自己,中年男人甚至也打量了一下尤金,大概是看到他脸色发青,双脚打颤的模样,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只能说昨天晚上吃的炸鱼实在坏事,否则眼下说不定有机会加入他们——但后悔也没用,等他回到暂住的小房间后,尤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堂岛的物资其实并不匮乏,只要能付钱,内场提供的服务这里都有——低配版的。
为了融入环境,尤金着实过了几天苦日子,每天只吃最常见的黑面饼和清水,直到昨天实在受不了买了一份稍微奢侈的炸鱼,结果直接把半个人都拉没了。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地板上,心想该怎么办。
他有和希弗士联络的办法和地点,甚至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回到内城当一个“客人”,但前提是他能活着走出天堂岛。在心知肚明腹泻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的情况下他除了喝水不敢再进食,所以一旦躺下就全身无力,想再下楼都不知道要攒多久的力气了。
福克斯和莱恩今天抵达白桥。
不知道派来的代表会是谁,但尤金觉得公爵他们需要知道这个,只是他动弹不得……嗯嗯?
尤金睁大眼睛,盯着突然从门缝里挤进来的一个小毛团,这个房间是没有窗的,等它完全自由之后,原本蓬松的羽毛已经被挤得乱七八糟。
它看起来和其他普通的灰麻雀差不多,但尤金认得那圆滚滚的腹部呈v形分布的浅色绒毛,曾经有人说这是他的签名——那个图案看起来很像男式礼服的领口。
“设计概念是讲礼貌的情报工作者。”对方说:“一只可能看不出来,但如果数量多了组成一个兵团方阵就特别帅气。”
店长的灰色哨兵!
尤金体内突然凭空生出一股力气,坐起身来,试探地开口:“查理先生?”
小麻雀歪头用黑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朝前蹦了几步。
***
亚历山大用余光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很快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对方很英俊,但吸引人的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出挑的外貌,而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矜持和贵气,偶尔会让早已习惯各种接待的亚历山大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格林先生,您是习惯加糖还是加蜜?”亚历山大没让安妮过来,而是亲自倒茶,他的手悬在茶壶上方,询问地看向对方。
格林先生哈哈一笑:“都可以,不过我更喜欢在里面加一点儿陈年烈酒。”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亚历山大熟稔地给他倒茶,也笑着说:“我马上让他们准备。”
“开玩笑的,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并没有鼓励谁在工作时间喝酒的意思。”格林说:“红茶就够好的了,这个香气很特别,是海外的茶叶?”
亚历山大的动作一顿,随即点点头:“您……”
他话还没说完,内室就传来一声闷响,两人都转头看去。
“刚才是?”格林皱眉,亚历山大已经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差点直接伸手推门,在最后一秒才硬生生止住,转为敲门。
“先生?”亚历山大喊道。
里面一片寂静。
刚才的声音并不大,但只要稍微上档次的会客室和书房都会铺地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声音传出来——
没有得到回应的亚历山大心一横,直接扭动门把手,一把推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他的老板和那个漂亮得惊人的客人两人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揪着彼此的衣服,脸靠得很近。
如果不是另一张单人沙发被掀翻在地上,他们肢体纠缠的动作甚至还有点儿暧昧,虽然两人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先生?”亚历山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老板在书房跟客人打架的情况,有点懵。
谁都没有转头看他,路易只说了两个字:“出去。”
“可……”亚历山大还想说话,他抓着把手的手突然被覆上另一只手。
是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座位的格林先生。
他温和却不容抵抗地握着亚历山大的手,连同把手一起往后收,沉重的木门缓慢合拢,最后发出咔哒一声。
亚历山大:“他们!”
格林松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刚才说到哪儿了?”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回座位旁:“对了,红茶。这是对外出售的商品吗?”
亚历山大:“……”
格林先生应该是里面那位的随从吧?他不担心吗?
虽然亚历山大不觉得路易会吃亏,应该说在打架这方面路易从不吃亏,刚被法希姆带回白桥那会儿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看似瘦弱的身形和斯文气质骗了,以为法希姆决定培养一个文职接班人。
没想到路易是彻头彻尾的武斗派,是出了名的心硬手黑,最后把白桥的外防内治攥进了自己手里。
有路易做先例,亚历山大觉得书房里面那位身形修长的客人八成也是走这个路线的——因为路易从小学的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格斗搏击,而是正经的杀人技,讲究快速制敌,虽然姿态不好看,但能跟他纠缠起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说起来,这才刚进去一会儿就掐上了,伯爵夫人引见的究竟是什么人物?专门来找茬的吗?亚历山大想到这里,连带看着格林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格林似乎知道亚历山大在想什么,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别担心,他们没事的。”
亚历山大:“……”
虽然格林先生风度翩翩,但却总能让亚历山大无言以对。
见眼前的年轻助理实在难以平静,格林又开口道:“亚历山大先生,我昨天在一家店里看到了个有趣的东西。”
亚历山大勉强打起精神:“哦?”
“是一个漂亮的头冠,但上面附着诅咒,看得出力量很强,店主不得不用一个封闭的玻璃罩把它封印起来。”格林先生声音微微压低了些:“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两个世纪前莎伦的头冠,是大陆一级违禁品。”
莎伦是艾莲娜的大前辈,她甚至已经脱离了魔女的范畴,是无比邪恶的黑魔法师,曾经造成三十年内两片大陆共同恐慌,由好几个大魔法师牺牲了一切才将她彻底杀死——她所有遗物都属于一级违禁品,即禁公开记录,禁买卖,更禁使用。
这样的东西,却堂而皇之地摆在橱窗里,作为镇店之宝招徕客人。
“那应该是吉本的产业。”亚历山大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疑问了:“他们有些……纪念品确实比较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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