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术还是……琥珀下意识想减速, 此时有人握住他的手,利落一扯, 马车惊险地拐了个弯, 蹿进隔壁的路口。
“艾利卡。”琥珀松开缰绳, 低声问:“那是什么?”
“傀儡的一种,但跟魔女的不太一样。”艾利卡没有回头,但他们疾驰而过的街道两旁商店都门窗紧闭,和刚才一样的怪物鬼魅般从人行道的地砖缝隙中接二连三冒出来又迅速变高变大,像生长速度加快了一百倍的恶心大蘑菇。
普通的刀剑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此时他们只有有魔力的只有艾利卡一人,此时她一向稳妥的行事风格帮了大忙,路易给她的内城地图和基础布防都印在了脑子里,根本不需要额外思考,艾利卡果断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并利用几个出乎意料的折弯和掉头暂时甩掉了傀儡们。
等马车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街角停下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可不知为何今晚的路灯都不够明亮,还有好几盏忽明忽灭,给人以一种不祥的感觉。
琥珀拉开车厢门,普利玛受惊地抬头,看到是他之后松了口气,翡翠被卡在两个凳子之间,但谁都没有帮它挣脱束缚,因此看起来很生气。
但琥珀让她们先待着别动,他和艾利卡一起跳下马车,绕着观察了一圈,艾利卡扭开车上挂着的一个风灯,凑到马车后部的车壁,被灯照亮的地方有几个像泥点似的痕迹。
“傀儡扔的。”艾利卡没有上手去摸,轻生跟琥珀解释:“马车被污染了,它们迟早能追上来,除非及时把这些痕迹都净化掉。”
可艾利卡虽然有天赋,但一直把魔法当成辅助手段,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攻击勉强还行,净化却不是她的强项。
如果查理先生在的话说不定可以,但——
艾利卡看了看天色,如是跟普莉西亚汇报了马车的情况。
“那就下车吧。”普莉西亚轻声说:“如果无论如何都会被追踪到,一直奔跑也没有多大意义。”
“我给希弗士发了信,他会设法和我们会合,但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艾利卡一把抄起翡翠递给琥珀,然后转向普利玛:“普利玛,请您帮忙。对,小姐现在不太方便……”
不用她说,普利玛即使是在马车里也一直扶着普莉西亚,防止她因为颠簸硌到,她把那个巨大的包袱挂在身上,扶着普莉西亚下马车,琥珀想要帮她拿包袱,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我有力气。”她这么说:“但我不会格斗,至少这时不能增加你们的负担。”
她扯下马车里铺在座椅上的一张薄毯,当做披风把普莉西亚裹了起来:“我们要往哪儿去?普莉西亚不能走太远。”
普莉西亚在披风下反抓着普利玛的手臂,两人都没有把担忧说出口:普莉西亚从刚才开始就不舒服,但她们很清楚此刻不能停在原地。
艾利卡和她一起领着普莉西亚穿过大街,琥珀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拉车的马突然长嘶一声,带着空无一人的马车从另一条路跑走了。
***
哈利夫没有使用来宾通道,而是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从不对外开放的大门进入会场,以往用银红色装饰的大厅只有今夜换上了昂贵至极的群青色帷幔,贴着金箔的墙板和熠熠生辉的吊灯,还有正中央一座巨大的岩石雕像,上面是几头昂首而立的公狼。
德维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似乎看雕像入了迷的哈利夫。
“城里最大的堵场铂金宫里也有一个类似的雕像,是一棵生命树,上面攀着几只猿猴。”希弗士用耳语的音量说:“这两个家族历史有相似之处。”
“否则也不会结伴做强盗。”德维特冷笑一声,收回视线,一个女士挎着男伴的臂膀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德维特还戴着半张银制面具,浅金色的头发扎成一束垂在身后,这阵子他又长高了一点,这身礼服还是临时买的成衣,让公爵总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因此露出的下半张脸总是绷得很紧,连路过的陌生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希弗士还想说什么,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朝公爵微微点头后迅速转身离开了,原本离他两步远的海斯廷自觉上前,补上了位置。
德维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杖顶端的宝石。只有一种特殊情况会让希弗士背对他离开:艾利卡因为普莉西亚的原因紧急联系他,这是德维特亲自下的命令。
普莉西亚那边出了问题?那路易干什么去了?!
德维特不再注意流连大厅的哈利夫,朝他们预定好的包间走去。
他们通过内部折扣得到了一个位置很好的包间,是阿丹出事前路易弄到的,本来公爵不愿意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但却让兔头店长大惊小怪地询问希弗士他是不是习惯做冤大头,并无视他的意愿兴高采烈地走后门拿到了贵宾席。
此时包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人脉奇广的兔头店长。因为他的脑袋还维持兔子的样子,所以他早早就来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围观。
现在他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研究拍卖目录,还对着一个本子抄抄写写,桌上放着他的高顶礼帽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冰薄荷茶,冷气凝成晶莹的水珠挂在杯壁上。
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公爵板着脸,上前弹了一下他微微左右晃动的长耳朵:“你兄弟哪儿去了?”
查理正写得起劲,被他一打扰不得不抬起头来:“什么?”
“艾利卡紧急联络了希弗士,普莉西亚那边一定有情况——你兄弟这时候不是应该陪在她身边吗?”德维特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海斯廷上前把桌上高顶礼帽挂到门边的帽架上。
查理收了笔,眼睛一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扁平的纸小鸟:“海斯廷,这儿到处是监控魔法——别这么看我,这个包间我当然清理过了。你找个朝外面开的窗子把信使送出去,它知道路易在哪儿。”
海斯廷接过那个叠纸手工,纸片一眨眼就在他手心里膨胀开来,变成一个毛茸茸的球,找不到鸟嘴在哪的那种。
查理吹了声口哨:“你的体质真不错,这座建筑也不欢迎未登记的魔法启动,我还以为至少要开了窗它才会变形。”
年轻的骑士很少接触小动物,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小鸟捏死了,但又不能大剌剌地举着它去找窗子,只好别别扭扭地用两只手虚拢着走出去。
“路易不会离普莉西亚太近的。”查理看着他离开之后才回答德维特刚才的话。
“胡说八道。他有责任——”
“他当然会负起责任。我是说,他不愿意离在乎的人太近。”查理耐心地说:“路易比我更憎恨圣杯的血统,他认为世界之龙是恐怖和悲惨的化身,能唤醒它的圣杯和诅咒没什么区别。所以可能身为圣杯的自己也代表着恐怖和悲惨,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第一个验证了这一点的就是我们的母亲。”
然后是为他们殚精竭虑的法希姆,思虑过度加重了他原本就不乐观的病情,路易从未说出口,但查理知道在他内心深处一定有这种想法。
他的弟弟一直有严重的自我厌恶倾向,这种倾向甚至会延续到和他共享血脉的查理身上,否则也不会对法希姆“如果查理是圣杯又被伍尔夫家找到了怎么办”时,说出那就亲手杀了他这种回答,这个回答的另一层答案是,相反如果自己就是圣杯,他可以毫无负担地自我了结。
但同时路易也极度重视和在乎自己的兄弟——可能这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就是查理了,这两种感情在路易那里并不冲突。
“我很担心他。”查理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原本以为当父亲会让他更在乎自己一点儿,但目前看来并没有……所以我才没有跟尤金他们在一起而是跟着哈利夫,现在路易八成想对他下手了。”
“你是想说,你的弟弟是个厌世的悲观主义者。”德维特面无表情地说。
“别这么说他。”查理责备地反驳他:“他只是有一点心理障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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