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饵抛下,贪欲之人纷纷上钩,各部蠢蠢欲动的人都渐渐汇到一处,竞也临时组成了大军,浩浩荡荡的在草原中寻觅,如同闻见了血腥的野犬。
至于杀得是谁,也并没有明说,那是中原的王族将军,与他草原有何相干?但他们依旧三缄其口,讳莫如深。领头的首领们心知肚明,那位先太子的后人,中原战无不胜的将军王,便是月氏大人。
只是,对月氏的崇敬与信仰,随着时间而斑驳,年少的野心家们愿意赌一把,他们心中谁也不信,只信自己。怎么?难道月氏就不是血肉之躯么!
围绕着权力与利益而展开的战斗,没有绝对力量的压制,永远也不会停息。
只是,草原实在太大了,但乃蛮的势力范围极大,说是业已搜寻完毕,只有草原深处,他们实在没有精力探寻,毕竟,齐格还要筹措对中原边城的抢掠。已然快要进入秋日,那是中原人丰收的季节,但他的大军需要过冬,战备消耗的极快,草原的资源有限。
就要抢,掠,杀,填饱了肚子,继续打。齐格称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他必将踏平中原。而眼下中原内扛,宗朔出走草原,这正是时机。
于是,他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与诱惑,并对月氏的人头志在必得。
这一群多族临时聚合而成的队伍灵活而机动,四散开来,网撒的极大,月余下来,“将军”没找到,倒是跟踪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克烈旧居,最后意外之喜,等来了二十几个克烈。
草原部族惧怕克烈,他们是月氏座下的战车,是狼神的尖齿,他们剽悍而勇猛。但惧怕往往会使人走向另一个极端,杀,还是杀。
杀灭恐惧,人便无所不能,几千的人围踏二十多个克烈,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成功了,于是恍悟,看!神的利齿也都是血肉之躯。
所以,首领们心中虚怯且自大的告诫自己,月氏又这么样,也不是钢筋铁骨。
只是,那一行人的踪迹实在难寻,他们掩藏的太好了,直到一位经验丰富的追踪者,在一处壮观的兽群迁徙痕迹中,发现了“人”的踪迹。又经他们一路的洗劫与逼问,得知,与兽群一同迁移的,其中仿佛是有几个中原人。
于是,他们一路顺着兽群痕迹蜿蜒而上,最终止步于渐渐寒气森森的群山与河谷。这里地处绿草与霜冻的交界处,但众马不前,这样的预兆,被草原部族认为是大不详,于是,各部聚合而成的军队因此犹豫的裹足停滞。
不过这里地处山脉与草原的交界处,两边有沟谷相隔,只有一处突出的山体如桥梁一般嫁接相连。再往里处远望,是一片雾昭昭树林。
首领们研究一番,决定各族都留一些人,在此处设伏。
等了好几日,本想着再没人出来,便如何也要闯进去看看,他们军队人马充足,难道还踏不平一座寒山不成!
如今正好,不必去了,就在此处了结最好!
这汹涌的人马越走越近,但却渐渐都缓了脚步,在埋伏弓箭手的箭雨之下,那行人却丝毫未伤!
为首一人更是身高甚伟,但却浑身煞滔天,仿佛人间修罗!就连他身边的几个部下,都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宗朔双目一红,刑武叫他不应后,这个副将军就赶紧叫众人稍稍离得宗朔远些。他知道,殿下即将毒法,眼前就是一场必不可免的鏖战,而这毒是最忌讳杀戮的,杀戮是引子,人血是供养。
刑武曾听大师傅说过,这毒便是酷刑后,强灌进殿下喉间的一碗乌黑人血,极伤天和,造杀业。
殿下曾在战场拼杀中毒发,可怖极了,敌我不分,周身浴血,大师傅费尽修为功德,也只是压制住。如今,刑武便叫众人稍与宗朔隔开一段距离,毕竟他们谁也不是宗朔的对手。
那几个首领走到近前,本想直接冲杀便罢,但几人都没敢下令,不知在等谁,他们还是心虚。
其中一人便高喊,“中原一将罢了,给我杀!”
宗朔握紧了战刀,双目看着眼前的大军,竟仿佛与日一日困囿自己的幻境一般,都是骷髅鬼怪,杀,都该杀。
他一人一马走到了桥前的高石上,像是一个煞气腾腾的修罗,身后则映着茫茫而遥远的雪山。
男人像是喉咙有血,“我赫连宗朔!应劫而生,尔等尽来!”
只这一句南风知我意,群山回响。
第六十七章 堕入修罗
查木端带着背后昏迷的阿曈, 穿过雾林,再次往雪山中去了。
这人有些天然的感知,索性才没有走到什么绝地, 四个人沿着一条河谷往前走, 先要找一处隐蔽的处所隐藏起来。
只是阿曈仅仅是在马背后倚着查木端罢了,有些不稳, 但查木该也有些不敢去伸手抱, 身后的温度极高,叫他都害怕,且他发自内心的尊敬“大人”,甚至有些说不出的隐蔽恐惧。
无奈,查木该直接扯了塔连上的绳子,回身将阿曈绑在身后, 这才快速赶路。
正马蹄飞驰, 却忽闻身后一句爆喝, 这句话经过山间的回荡,久久才止息。
阿贺该抱着小孩儿回头看, 咬着牙, 却不能前去相助, 而后一咬牙,转身加速,已然离开, 便别犹豫,要护住该护的人。
那声回音过后, 阿贺该明显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 但最后又平静下去, 但他一惊无暇再细细追究了。因为, 他好像迷路了。
圣山白雪茫茫,事情紧急,追兵或许就在身后,从未遇到如此险况的青年有些慌,但他身负重任,身后是滚烫的“天神”。
路途难辨,阿贺该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知行路,他甚至觉得,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往前,往前!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祖辈的余晖照耀,给他指明道路。
但也只能往前,没有回头路。
阿贺该在身后跟着这个向来沉默的青年,只是跑着跑着,就觉得路越来越抖,他有些心里焦急,便喊前边的查木端。
“诶!小子,走错道了吧,咱们先躲起来就行,你,你怎么越带路,周边越高!”
只是没得到回话,阿贺该挺着大肚子,心里有些发毛。自从进了这处异于周边繁茂夏季的寒山后,处处都透着异常了,他甚至觉得有些诡谲,但他是跟着月氏大人的,大人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心中也有底气。如今他单独与这小子带着人躲避,那感觉便越发明显了。
“诶!诶!跟你说话呢。”
依旧没回音,阿贺该倒吸一口气,心想这小子不会是魔怔了吧,于是便紧急跑到前边去拽人家,只是前边这人一回头,阿贺该就看到一双像是蒙上了一层膜的眼睛,他双目无神的,只赶路。
阿贺该“嘶”了一声,登时肚子都吓的收回去了,下意识就像起拎□□来给他捅捅醒!
但这小子的马蹄不停,阿曈又被绑在他身后,实在下不了手。
几人越走越高,忽然间,马匹的脚下一空,这里是一处断了天梯石,几人瞬间摔了下去,阿贺该气得用克烈语大骂,但也来不及做什么了,只能下意识将诺海抱在怀里,希冀别把孩子摔坏了。
战场之上,宗朔健躯在前,大喝一声后,众人先是震动,而后却止步了,底下各族的兵都用自己的语言议论起来,瞬间“嗡嗡”声不绝于耳。
“赫连?中原国姓,是个王爷么?”
老一辈的人却稍微知晓当年月氏女和亲的事情,便更惊惧了,“赫连宗朔?那,那不是,那不是!”
他们说不出口,最后却随着几个头领呼喝的“杀令”脱口而出。
“那是,月氏!”
“什么?月氏,草原的月氏?咱们杀的是月氏?”
几个头领见情况不妙,便直接指挥和手下的心腹部队,“冲!杀了他,咱们就是草原的王!”
于是,一部分下层的小兵都犹豫的不敢往前冲,另一些有名有姓的,却拼命的冲杀了,不管是谁,杀了,他们是头功!
一时间,乌泱泱的人马提着和刀枪,冲向石桥。宗朔横刀,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甩着刀便杀了进去,刑武等人紧随其后,两方霎时相撞,刀剑争鸣,鲜血迸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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