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又说到了别的:“其实你一个人承担了高家两个人的依赖。”
“我分身乏术。”
“我不是在强求你救两个人,是想让你知道,你很重要。谢漆,他们都在不自觉地追逐你。”神医拍拍他肩膀,“你小子现在一个人牵着两条命,你也要多多顾着自己,心里不要太沉重窒息,平常心对待他,你越如常,他们越容易跟着你回归日常,不要绷太紧。”
谢漆点过头,送走神医后快步回去,高骊默默无声地驼着背掉眼泪,看到他时颓废的气质才略微变成精神一振。
谢漆慌忙上前去,高骊坐在椅子上,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下颌骨靠在他胸膛上,眼巴巴地抬头来望着他。
“老婆……”
谢漆一下午着实是被高沅吓得不行,现在看到高骊如此,虽然没有被吓到,却也止不住心酸。
“不要伤害自己。”谢漆忍着眼泪捏捏他的脸,“把你所想的都告诉我可以吗?”
高骊遍布血丝的泪眼专注又迷糊地看了他半晌,才通红着耳朵嘀咕:“只想和老婆睡觉。老婆已经、已经三天不和我睡了。”
第80章
这天晚上,高骊喝过苦得惊人的药后还需药浴,神医觉得可以开始第一次药浴,搭配汤药可以事半功倍,只是药浴比喝药后劲大。
高骊提不出意见,神医要怎么治他就怎么服从,他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谢漆,纱布裹得严实的两手眷恋地攥着他五指。原想借着他的怜惜之情贪点好,谁知还没动手,身体忽然发起低热来,只是光坐着就汗流浃背,一刻钟的功夫便湿透了衣服。
谢漆一见他不对便让其他御前人退下,接手去看顾他。
外人不在高骊更加不掩盖本性,晕乎乎也要去抱人,黏糊得谢漆走不动道:“陛下,你发汗了,不是发另外的,我们先去浴身好不好?”
高骊因低烧而不住喘,紧紧缠着谢漆不住求抱:“谢漆漆,我……我没力气。”
他越热,便显得谢漆的手越冷,冰凉的手捧到他脸上来,就像冰泉来捂化岩浆,舒适得高骊不住往他掌心里拱。
“是解毒药在起作用,别怕。”谢漆停下动作先安抚他,“除了无力,身体有没有哪里疼?”
高骊低喘着去咬谢漆的手,齿间咬不出什么力度,咬不住舌尖便舔舐着痴缠,饶是如此仍留不住这只有血有肉的手,谢漆的手指一离开他的唇,他便急得想哭。眼泪还没滚落,谢漆便低头覆过来,深重漫长的一吻解了他短暂的惶然无助。
冰凉的手指贴上了脖颈,手势是环着逡巡,高骊的感官都在无限放大,感觉到谢漆在抚摸他脖子上的无形项圈,不安的心跳慢下来,被四两拨千斤地抚摸到安定。
高骊呼出湿热的喘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漆,这才回答起他的问话来:“脑袋有点疼。”
谢漆的吻落在他太阳穴,高骊微颤,喘息轻缓下来,竭力朝他笑,可怜巴巴的好似落水犬。
谢漆忍住酸涩剥去他衣物,搀起他去药浴,高骊步伐踉跄,滚烫的汗珠淌进眼里看不清周遭,与世间的联系就只剩下搀扶着他的一具身躯。
待进了浴桶,谢漆把神医研制出的药丸放进水中,热水没一会就变成淡淡的青色,高骊两手带伤只能搭在浴桶边,不敢看水面倒映出自己的骷髅头,便仰着脖颈汗涔涔地看着谢漆,声线低沉,语气撒娇:“老婆,我在出汗,老婆,我没力气,我要掉进水里去啦。”
谢漆一只手托着他的下颌,另一手轻捧他的脸,弯腰沿着他额心一直亲到嘴唇:“不会的,我托着你呢,小狮子。”
高骊刚想朝他笑,就猛然感觉到浑身像被千百根针扎了一样,疼得一哆嗦。谢漆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两手,以免带伤的手掉进药水里被浸染,药水毕竟是带点毒性的。
高骊反手攥住他两手,紧紧闭上眼睛靠在浴桶边,边忍边低喘,一身热汗滚滚,忍不住煎熬时,便开口叫着谢漆的名字。泛青色的药水似乎正在缓缓地推进他肌理中,等他热汗冒完,药水由青变为最初的清澈。
一场药浴下来,本来就没精打采的高骊更蔫巴了,爬出来后他直接倒在谢漆身上,瘫软成这样了,还贼心不改地嘀嘀咕咕:“老婆,我还要跟你睡觉的,我们一起去睡觉吧……”
谢漆本来酸胀不已的心被他惹得哭笑不得,把他送到床上按好,自己和衣钻到被窝里去抱住他:“睡吧,我的倒霉小狮子。”
高骊咕咕哝哝:“不是这个睡。”
“等我生辰那天吧。”谢漆一遍遍摩挲他后腰的刺青,亲昵地亲亲他鼻梁,“你现在压不了我,小狮子没力气了。”
高骊哼哼唧唧:“那我要亲嘴。”
谢漆被逗到了:“都这样了还撒娇……”
“就撒。”高骊累得眼皮沉重,耷拉着微阖眼睛,“老婆等我,等我好了,我要睡你三天三夜……”
谢漆抱着他轻抚,等他呼吸均匀了,抿着唇在夜色里泪水汹涌。
*
神医认真地一连进了宫城五天,第五天傍晚刚悄悄地在掩护下出了宫门,徒步走出半里地才叫了辆小马车,准备回东区去。谁知他刚上了马车,破帘子一掀,被里头坐着的贵人吓得差一点摔下马车。
马夫推着他的后背把他塞进去,神医只好收拾好心情进去坐下,恭恭敬敬地行礼:“世子大人。”
吴攸的脸在昏暗的光影里:“坐,你近日辛苦了。”
神医坐在他对面,反而镇定了些:“世子才辛苦,日理万机,如您不弃,老朽为您把一下平安脉吧。”
“高骊和高沅哪个比较平安?”
吴攸轻描淡写地问。
神医眼皮不住跳,沉默了好一会,吴攸伸出左手去拨车窗的帘,眼睛看着沉下来的夜色,西区的不少高院豪宅已经点起了华灯,照透了本来寒凉的冬夜。
那些微光照在他手腕上的残玉,闪烁出冷然的杀意。
神医鬓边的白发被冷风拂过,用苍颓的声线回答:“高沅比较严重,保守估计至少得治疗半年以上,高骊心志和身体强得多,坚持一个月祛毒,只要不再沾染到毒物,基本就不会再复发了。”
吴攸放下帘子,平静的目光落在神医的抬头纹上:“你要知道,我现在不杀你,仅仅只是因为还有病人需要你。”
神医心中一抖,刚才生怕被手起刀落宰了,现在听了这话才悄悄松了口气,都说医者不自医,自医其病还好,就怕糊里糊涂卷进什么纷争,身体康健地被卷进乱葬岗。他还不想死,师弟师妹折损了三条宝贵性命才研制出解烟毒的法子,他还没把这医术传远播深,还没完成至亲者的遗志,还不能灰溜溜地走进坟冢。
吴攸说完这话,他原本还以为是说长洛有不少其他病人在等着医治,但马车一颠,神医骤然想起了吴家府上曾经还有两位棘手的病患,因着有一个月不曾传唤他去,他便以为病人的病顺其自然地好了。
眼下能让吴攸亲自来……怕是情况又危了。
神医抬手擦了把汗,既担心起手底下的一堆病患,又庆幸得亏自己医术过人,专治疑难杂症,不然这脑袋一早就搬家了。
“说说宫里那几位的情况吧。”回吴家的路还有点距离,吴攸倚着车窗,微抬着下巴俯视神医。
神医不敢搪塞,但会说一些真实的废话,挑着两个高家人的中毒程度和心理素质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调动一切语言竭尽可能地把焦点钉在两个病患身上,不透露半分另外的存在。
然而即便他怎么努力地想要让吴攸把注意力放在皇帝和九王身上,吴攸还是开口时便一击毙命地问起了别人:“谢漆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马车内光线昏暗,神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作出最镇定自然的表现:“他就是一个御前近侍,到底是个武夫,除了插手照料皇帝的饮食起居,其他的只会干着急。”
“是吗。”吴攸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高骊既在发病中心志悬于一线,谢漆没能帮他拉住这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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