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就容易得多了。内监很快就将近日的帖子先整理好了送过来,而云棠又坐回到软榻上开始一张张细读。
果然,这些礼物说是送给他的,那些随之递进来的帖子却都不是给他看的——这些人的目标很明显是黎南洲。
这其实是一种相当正常的做法,云棠也能理解朝臣们试图通过他这个祥瑞讨好皇帝的心情。
但随着他浏览的速度越来越快,云棠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去,一向神态鲜活的小猫大人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就算从来没高看过当今朝廷一眼,云棠仍然为他们的无耻无赖感到可笑和震惊,他不知道黎南洲有没有起意看过这些给自己送礼物的帖子,而如果他看了,他又会怎么想……
一种很难描述的怒火正从云棠心里蓬勃生出。他轻飘飘地扔掉了手里攥着的一张帖子,而那张帖子上大言不惭地描述了刚才那座红珊瑚的来处——
那是先代柳妃的宫中旧物,在柳妃身死后被阮英环随手赏出。
送礼之人在帖子中极尽谄媚之能事地剖白了笔者全家对柳妃旧物有多么不忍亵渎、不敢擅专,又惧于阮氏恶威,只能小心收藏:藏于外处府邸——成了某个私宠外室的把玩之物。
而如今天下大白,奸佞伏诛,对先皇和当今忠心耿耿的他们又赶紧将这件宝物送回到宫城、送到从天而降的祥瑞身边,为这些流落的宝物找到最好的归处。
其实这些人或许并不确定当今皇帝是否真的了解这些柳妃旧物的去向,又是否知悉阮后柳妃之间恩怨的具体细节。
但是在周知了御前令出身之秘,又听说皇帝在巡城礼时接见了一个有柳家血脉的宗室子后,这些人根本不敢赌。这才有了这一出。
可是以云棠的性子来说,他却只觉得这整件事情都恶心得要命,他简直丝毫也不能接受这种令人窒息的讨好和投诚。
云棠慢条斯理地捡回刚刚被自己扔到一边的帖子,又挨个抽出翻完的那一叠里有相同情况的几张——阮英环在这件事情上简直是在报一种非常可笑的私仇——
“把这几件东西都找出来,另外放在一旁。”云棠完全不想接受这些被送回来的东西,不过他总要先问过黎南洲再做决定。
好在除了大部分惹小猫大人生气的「礼物」外,在这一桌帖子里,云棠也收到了寥寥几张就是给他本人的。
云棠窝在软榻上,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把自己真正收到的礼物慢慢归拢——他从里面捡起了字迹狂放的一张短笺,捏在手指间晃了晃:
“卫今扶也送了我礼物。”拜这张短笺的功劳,小猫大人终于又想起来这个名字了:“他的东西放在哪儿呢?我想找出来看看。他说他送了我一只鸟哨。”
第110章
卫今扶送过来的鸟哨成功唤醒了小猫大人的记忆, 让云棠在离开云顶山前,又跑到松间苑玩了一趟。只是不巧——这一次他跑去的时候,无论是卫教宗还是紫貂都没有在山上。
“卫教宗近来非常忙。”听到小猫大人回来抱怨的黎南洲却表示这很正常:“这也没有办法,”皇帝表情遗憾道:“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咱们总不能强求,对吗?”
云棠把玩着手里的璎珞,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对于见到卫今扶也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挺对他的胃口。或许机会合适的话, 他们两个还能交个朋友。
虽然整个正中六殿的侍人都在围着他转,而云棠跟老童、小桃几个人的关系尤其好, 不过那还是不一样的:人总是有很多话题想跟对待他更平等的人去交流。
好在对小猫大人来说, 跟卫今扶失去联系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他有黎南洲。
不论如何,黎南洲总会在他触手可及的原地等待自己,不会让小猫大人突然失去他的消息和行踪。
云棠晃晃悠悠地支着一条腿半跪起来, 把手中的璎珞挂在了黎南洲耳朵上, 又拨弄了两下洒落在皇帝肩膀上的流苏。
而皇帝只是没脾气地任他作弄着, 然后缓缓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云棠,朕听说你昨日翻看了自己收到的礼物,而那里面好像还夹带了几个隐晦的小故事, 把你惹生气了?”男人将半跪在榻上的小祖宗抱过来, 放到了自己腿上:“怎么了,乖乖,跟朕讲讲好吗?”
“你知道了?”云棠转过头去看他:“那些礼帖你也看到了?”小猫大人有点不高兴地又有点好奇地问道:“他们送进来的那些真的是你母妃的东西吗?那你是怎么想的?”他揪住了男人袖边的盘扣。
“朕没什么想法。”黎南洲坦诚答道。不过小猫大人凶里凶气的表情很快就把他逗笑了——“小宝贝。”皇帝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
轻轻亲了两口, 又把下半张脸在云棠柔软的小发旋上埋了一会儿后,男人人才抬起头, 状似认真地思索起来: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其实朕这么多年已经快习惯这种事情了。阮英环——不管她自己是怎么给过去这些年下定义的, 在朕看来,其实她这个人始终也没能挣脱某些个人情感的迷彀。所以她在这些年间也颇做了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发泄,几乎每一件都是专为膈应朕来的。”
皇帝慢悠悠地说着,又宠溺地摸了摸小猫的后脑勺:
“朕小的时候也会为这些事情动怒,不过后来……”在现实的重压和真实的利益倾轧下:“就觉得这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现在朕才是赢家,而她已经全盘皆输,曾经最看重的一切都要被她最憎恨的敌人一一夺走了,不是吗?”
黎南洲说得很平淡,且因为这榻间叙话的场景、显得语气格外温柔。
云棠却第一次感觉到心里面突然酸酸地动了一下——
小猫大人坐在皇帝怀里,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沉默了半晌,然后他突然掌心用力地将面前的大脑袋压下来,难得温顺地把自己送过去、在人家唇边啄吻了几口。
而当男人的手臂随之慢慢收紧,像在夏日烈阳下捧住一颗雪花般小心翼翼地将云棠整个托起来覆住时,云棠也相当驯顺地乖巧服从……
——不过这柔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黎南洲还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奖惊喜无比、试探着想要做些更亲密的动作时,心软时刻已经过去的小猫大人却两手并用地把他推开了。
“阮英环这些天还幽禁在西宫吗?”从黎南洲身下翻到一边后,顺着刚才的话题,云棠不期然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黎南洲,你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她的命呢?”
云棠这话问得是自然而然,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始终都是在正经聊天,期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小猫大人能从亲密温存中无缝接入新的话题,收到问话的皇帝却一时间配合无能。
黎南洲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拄在被褥上的手肘,抬起头先平了两口气,缓一缓刚才被这小王八蛋起兴的撩拨而突然引发的冲动。皇帝有些犹豫地盯着小猫那雪白无辜的脸蛋,有些想追上去狠狠咬一口——不过他还是选择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还没到她死的时候,不过那一天也快了。”
最终,皇帝只能强制性地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谈话上面。而因为某些原因,他的语气听上去总有些奇怪——这让黎南洲这句对于阮英环下场的宣判多少透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云棠就被男人突然强烈起来的怨念吓了一小跳。
他本来正在榻上懒洋洋地翻身打滚,像只没正形的毛毛虫一般拼命将身体蹭到另一个方向,把软缎床单都拱得乱七八糟,却在这时支起脑袋看了黎南洲一眼——云棠若有所觉地露出一个微笑,他突然翘起一只脚来,然后嚣张地把脚趾踩到黎南洲半撑起来的大腿上。
“还闹!”在小坏蛋意有所指地更进一步之前,皇帝一把捏住了这只脚,威胁性地用虎口掐了几下。跟他的手指相比,那只脚掌简直细白得生光。而皇帝很快就开始气势汹汹地开口凶人——每晚睡觉前都是男人唯一会凶这小东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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