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把持着文官力量,出于对江山的考量,他不会让朝堂内部胡来搞死我。我也从来没信过衡帝,听他的话,我还不如去跳崖自杀。”
重照惊呆了,他听了半晌,慢吞吞地回道:“丞相真厉害……”
李正业双眼微眯:“活了三朝的老狐狸,能不精么。要是他想除掉我,我早死在边疆了,用得着等到回京?”
连他爹都对丞相有如此高的评价,重照几乎有些理解汪子真对丞相乃圣人的判断了。
重照问道:“那我们家岂不是高枕无忧了?”
李正业又有些头痛,压低了声音,“坏就坏在你哥做得糊涂事,让我也有点担心了。我觉得此次我们还是尽快采取行动。”
重照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行动?造反逼宫?”
李正业抬手捶了下他的脑袋,“你小时候就想着爬皇上肩膀上去,难道真的要骑到皇室头上去?收起你愚蠢的想法,我见那许大人聪慧通透,一样吃的大米饭,怎么比你聪明多了?”
重照委屈巴巴:“那怎么办?”
李正业说:“皇上罚了我禁足,你过两日带着国公府印和我的奏折入宫,请求皇上褫夺李家镇国公爵位罢。”
作者有话要说: 重照:等一下,总有一天,我要骑到皇室头上去,信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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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李府府门口的“镇国公府”匾额高高挂起, 每日由下人清扫,半点灰尘也堆积不起来。数十年过来,还像最初那般气派, 彰显着国公府百年来的荣耀。
一旦由皇上褫夺国公爵位, 李家的百年荣光毁于一旦, 从此往后李家后辈也将白手起家, 成为和无数白衣平民一样的出身。
重照记得前世国公府倒台, 镇国公府匾额被取下的场景。整座国公府的大门都显得黯然无光, 门口的石狮都变得灰扑扑的。
李正业说:“我想了挺久, 也看开了。江山总有更优秀的年轻人出现, 李家门楣也不可能永远辉煌下去,你哥是毁了李家倒了我也没有其他怨言。若是能断了皇上的疑心,保住李家合族上下平安, 那便罢了。”
重照懂他爹的苦心。
李正业话音里染了点落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常年在外头打仗,大半辈子都没好好陪着你娘,这空下来了,倒能好好陪着她了。”
衡帝对李家的忌惮由来已久, 将李正业封为镇国公不久后,便将他的权力架空。一旦李正业回京就收回军权, 以至于李正业一堂堂镇国公, 离了战场,手中就没有任何实权。
而钟氏虽是大家闺秀出身, 娘家却是已经衰落的书香门第,多年前已搬出京城归隐江湖了。
那时候也是皇上一纸诏书给素不相识的两人赐婚,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妥协后,两人依旧琴瑟和鸣, 像老夫老妻一般过着平淡如常的小日子。
重照说:“明日我就入宫,请皇上褫夺爵位。”
李正业回头翻了翻,把私印和数十年前的圣旨给拿了出来给他,“圣旨是数年前封国公府的诏书,皇上念旧,必定会同意了。”
重照郑重地接过,“好。”
李正业说:“我还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倒也不着急。我现在老糊涂了,想起来了就跟你说。”
重照看着他:“您说。”
李正业道:“我看那大周国的纪正卿嚣张得很,过几日秋猎,你去骑马露两手,让他看看,大齐不是只有唐亲王那样处处平庸只想着歪门邪道的草包。”
此次秋猎,因为大周使团入京,大周人也很荣幸地被衡帝邀请参与。纪正卿在两国接洽的宴会上扬言大齐内没有同龄人能比过他的骑射,少年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而秋猎最传统的就是比骑射,谁马骑得快,射下的猎物多,谁就是胜利者。
重照的脸色微变,答应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这个请求,他还真不能答应。
站着射箭无妨,骑马过于激烈,林太医明令禁止不行。重照自己也不敢冒险。
他现在仍旧不敢告知爹娘,一时竟然找不到借口拒绝。
好在李正业只是略微一提,门口有下人通报说是钟氏请他们过去,李正业看了眼天色,说:“差不多快用膳了,你去找你母亲罢。”
……
第二日一大早,重照一步一跪直至金銮殿,在门前呈上镇国公府私印及崭新如初的封爵圣旨,衡帝往他手中一看,脸色顿时变化。
金銮殿殿堂宽阔,地面一尘不染,烛台林立,器具无不精美奢华。
重照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不肖子李重照代父李正业,求请陛下褫夺镇国公爵,家父愿离开朝堂卸甲归田。”
他一言既出,四周哗然。
重照不为所动,他一动不动地趴跪在地,跪过数十白玉阶的膝盖疼的发酸,他慢慢地深呼吸,怕情绪过于紧张影响到孩子。重照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逞强了,心里有些急切地等皇帝降下准确的圣旨,赶紧回去找林飞白。
衡帝心里也有些动容,偏偏这个时候韩永丰带着一批枢密院和兵部吵了起来,重照听了两句,心有些寒。
朝堂之上发生争吵必不可免,衡帝本打算听来看看,但韩永丰没说两句,许长延带着大理寺和一群史官怼回来了。
重照听到前面忽然有人笑了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陛下,既是李大人想开了,那便允了吧,这般吵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小昭侯怕是要跪废了腿。”
重照没想到丞相也会出手帮忙,他跪着领了圣旨,起身的时候正撑着自己的膝盖,忽然有人伸过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重照闻着熟悉的冷香味道,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顺势一倒扑进许长延怀里,把人拉扯地半跪在地,自己勾着人的肩膀,做出一时无力起身摔倒的模样。
重照借着宽大的袖袍的遮掩,隔着朝堂数百人的目光,安抚似的捏了捏许长延的手心,示意他自己没事。
重照用慌乱的语气说:“皇上恕罪,臣近日腿疼的厉害,一时失礼冒犯了。”
衡帝担忧地慰问了他几句,重照说没事,只道:“七日后秋猎,臣怕是无缘了,陛下恕罪。”
衡帝挥挥手,说:“下去好好养身子,秋猎以后还有机会。”
许长延搀扶着重照,送他出门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兵部尚书满脸疑惑地转头对户部尚书说:“你有没有感觉,小昭侯和许大人举止亲密地过分了?”
户部尚书是个暴脾气:“关你屁事。人家是少年同窗读书的交情。”
兵部尚书转回头,本想着问重照和丞相又有什么交情,方才丞相居然都为重照开口替人求情了,不是说文武不和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早朝照就继续,那边许长延扶着重照出了殿门,重照卸了力,索性靠在许长延身上。许长延先是生气想斥责,又见人被吓得脸色苍白而担心,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
许长延压低声音道:“你又在胡来了!罢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重照皱眉揉了揉膝盖,道:“大概是经不起折腾了,我现在觉得疼得厉害。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不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方才是吓唬人的,我只是不想参加秋猎。”
许长延扶着他在台阶上坐下,一点点给他揉着,“你要是不想参加,便跟我说一声罢了,我给你把名单上的名字划去便好。最不济便装病,何至于在殿堂内装腔作势?”他嘴上教训着人,好似当时脸色都变了的不是他似的。
重照露出一丝笑:“这不是为了更真实,博取皇上同情么?皇上之前猜忌我们是因为李家太强,我装弱小可怜,他就不会怀疑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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