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中药味的卧室静了一阵,陈子轻忽然说:“陆哥,我没信沈不渝。”
系统:“嗯。”
陈子轻惊讶他这会儿又给反应。
“你上周就跟我说你走了……你怎么没走啊?”陈子轻再次问出疑惑。
系统:“别问。”
陈子轻:“……”
他安静了会,不好意思地问:“陆哥,你能让我减轻点癌痛吗?就是我不对着目标的时候。我不是要偷懒,也不是后悔用了绝症体验卡,是真的好痛啊。卡是好的,效果也有,沈不渝那部分的进度积分袋也出现了,可是我好痛,我也不是让你帮我屏蔽癌症的各种反应,就稍微……一点点可以吗,就一点点。”
系统:“违规。”
陈子轻料到是这样,他不死心,还想再争取一下子:“那你找个不能被修复的BUG钻钻?”
系统:“陆某是重点监视对象,钻不了漏洞。”
陈子轻惊诧地吸了口气,连头晕的感觉都忽略了:“你怎么成重点监视对象了啊?”
系统:“累计的违规次数到达上线,已经被纳入黑名单。”
陈子轻匪夷所思,尽管现在的666性情上变了不少,但在他看来,还是一板一眼恪尽职守的那种人,这怎么……
颠覆他认知了。
他的监护系统有两副面孔啊。
系统:“其他别想,专心做你的任务。”
“我做着呢。”陈子轻说,“我刚不就是在做嘛。”
系统:“让你做任务,不是被做。”
陈子轻:“…………”他是不是听错了?幻觉?一定是,绝对是。
“陆,陆哥啊,是你吧?”陈子轻磕磕巴巴,上陆哥号的,不会是他的哪个同事吧?
系统:“体验卡距离到期还有两个月。”
陈子轻怔了怔,干嘛突然提时限,他说笑:“已经过了十八天了,还挺快的,你说是不,陆哥。”
系统长久都没动静。
不确定是下线没通知,还是在线不想搭理,或者处理其他宿主的事去了。
陈子轻刚才撒了谎,时间其实走得不快,慢死了,才过十八天。这十八天里,十二天是第一次化疗周期,后面六天是他出院在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好,他摸了把没了头发的脑袋,手往下移,沿着他干瘪瘪的脸一路摸下来,从他领口伸进去,触感硌。
还有两个月,一个月用来搞定沈不渝,一个月用来搞定谢伽月,然后他就去找商晋拓,把人叫醒。
陈子轻身上疼,喝的中药吃的西药都不管用,他把头捂在被子里,想让自己快点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他每次一睡着就好像没那么疼了。
这次也是一样,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肢体也不再蜷缩。
陈子轻睡着觉,后半夜有一声声的机械音响起,似在他脑海深处,又似在他耳边。
——任务奖励的技能卡是架构师所设,不在监护系统的管制或更换范围。
——即是绝症,不是小细胞癌,也会是其他绝症,那就没有不痛的。
——这张卡你用在了关键时候,但你没用对方法。
——你本可以避免癌症带来的折磨,是你不肯互换身体,太把NPC当回事。
——不过一个NPC,也配。
——哦,你选的。
——你选的。
——受着。
……
……
……
——呵,又违规。
监护系统被迫下线,账号遭禁闭,进了小黑屋。而进小黑屋的时长跟违规程度挂钩。
陈子轻没有听见一个字,也没有醒来。
.
商家年年祭祖,今年家主昏迷不醒,祭祖的日子往后推了几天,长辈们商议决定,流程还是要走。于是他们派个代表去见家主的配偶。
尽管他是个男性,无法为商家增添子嗣,不能为家主的公务分忧,年纪也还年轻,阅历较浅,没有还不错的家世在身,但商家一致是认可他的。
二叔公过来时,陈子轻在睡觉。
白发苍苍的老人没把他叫下来,也没上楼进他房间,而是在楼下喝茶。
管家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又输一局,老人问道:“人醒了吗?”
管家看墙上挂钟:“差不多了,我上去看看。”
老人和他一起去,见着了人,说了此行的目的,然后就等年轻人的答复。
“可以。”陈子轻说。
老人看他的眼神十分欣慰,知道他身体不适就没多待,叮嘱他好好休息。
祭祖当天,陈子轻代替商晋拓主持这场仪式,烧了第一炷香。
去年不止商晋拓,商少陵也在场,今天已然物是人非。
香火被冷风一吻就活火来,陈子轻拨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地掐着转动,嘴里吐出不断句的经文,病弱的眼角眉梢陇上一抹跳脱于尘世的宁静,那些经文都随风飘散去了远方。
他希望能飘到商晋拓那里,让它们转告一声,他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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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去不久,陈子轻找了个好天气外出散步,他出门的时候状态还可以,返回途中走路走不稳,摔了一跤,手脚都有出血。
管家要给他上药,被他阻止了,他拍下伤口发朋友圈,配文——路都走不好了呢。
设置了可见范围,只给沈总看。
陈子轻在心里问接地气了一些的666:“陆哥,你看我这方法有用吗?”
系统:“没用。”
陈子轻垮下脸:“那你帮我想想。”
系统:“如果你不拒绝NPC跟你替换身体,承受这些的就会是那NPC。”
陈子轻期期艾艾:“换成他,也不会有好办法的。”
系统不再给他回响。
当晚,看过朋友圈那张图和文字的沈不渝就做了个梦,梦里,敛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看他的眼神充满怨恨,怪他没让自己如愿。
画面一转,敛之在他眼皮底下没了呼吸,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沈不渝浑身冷汗地醒来,他连夜开车去岘城,抵达小洋楼时天已破晓,沈不渝坐在车里,透过朦胧天色看小洋楼。
当年他带人闯进去见到的画面,一幕幕的在他眼前浮现,他一直都不明白敛之为什么会阻止他杀了谢伽月,甚至拼死相求。
那不是斯德哥尔摩。
也不是昔日情分太深,不舍得。
而是有所图。
最近沈不渝才知道,敛之图的是什么,图了多久,直到患癌以后才索取。
还有商晋拓不惜让自己持有绿帽癖嫌疑,命人护他们命的缘由,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商晋拓不是爱屋及乌,是猜出了老婆的计划,在背后做助力。
反正要领子弹吃盒饭的又不是他自己。
除了是讨上一世的债,沈不渝想不出敛之有这目的的其他可能,或许这跟他从小就不喜欢天马行空有关,他思维不够开放,想象力贫瘠。
沈不渝像以前那样破门而入,冲到跪在祠堂的谢伽月面前,一把拽出他一尘不染的僧衣,将人给拎起来:“跟我回朴城。”
谢伽月将他推开,重新跪回去。
沈不渝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压制着喘息说:“他脑转移了。”
谢伽月苍白的脸部肌肉若有似无地颤了起来,他原本精致显少年气的眉眼瞬间就被苦水淹没。
“虽然还没去医院确诊,但我咨询了专家,也翻了相关的书和资料,基本已经定了。”
沈不渝麻木地说出接下来会出现的病症。
核磁查看小脑的转移灶,大片水肿引发压迫,一侧肢体受到影响,拿东西都拿不起来,后面会出现偏瘫的症状。
当然,应对的方案也有,头部放疗,多次的放疗,然后怎样?脑转移,骨转移,无意识的抽搐,最终会手脚瘫痪在床。
而且一旦脑转移,会头晕,头疼,总是发烧,看东西都有点看不清楚,病人也很快就会不认人,必须尽早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晚了就说不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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