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不轻,却也没人阻拦,反倒是都在心底暗暗叫好!
裴昂弹了弹衣袍,吩咐闻讯赶来的书童去叫县衙的人来,准备将款家一家都收了监,也不必等到开堂了。
步故知还惦念着此行的目的,对裴昂:“将款老二留下,我还有事要他去做。”
本来步故知准备以款家儿子为饵,去诱得款二婶做事,可现在看来,款二叔也未必不是个能做主的,有些事反而他来做更好。
县学边上就有负责巡逻的衙差,见是县令侄子身边的书童来唤,不敢有任何的耽误,统共不过一刻钟便赶了过来,才奉命抓起款二婶和款家儿子,刚才一直躲在人群不敢出头的款家儿子不知怎么,竟突然生了胆,像个圆滚的肉瘤般连滚带爬地扒在了步故知的脚下,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叫人看得一阵的恶心。
他抓着步故知的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别抓我别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那个贱女人做的事,跟我无关啊!”
围观众人本来能体谅十多岁的孩子求饶,可竟听见他小小年纪嘴上就不干净,骂的还是自己的亲娘,便都面露鄙夷,不愧是这种婆娘养出来的儿子!
还没等步故知做什么反应,裴昂像是气红了眼,也狠狠给了款家儿子一脚:“都是哪里来的野人,仁孝礼义信竟一个也不知道!”
衙差见状赶忙又拖走了款家儿子,只剩得款二叔还躺在地上,呼吸很是微弱。
裴昂让衙差将款二叔抬到县学门房里头,边还问步故知,一脸不解:“究竟还有什么事是要让款家人去做的?”
第33章 遗产
步故知从县学出来时, 已过了午膳时间,这比他预计的要晚了些,但幸好该做的事都完成得顺当, 赁居之事也有了答复, 恰好有户人家这几日要来退僦,契书也已结了, 步故知就直接付了押金,打算改日再找时间亲眼去看看, 若是没什么大问题, 过几天就和款冬一起搬过去。
浓云又重新集聚起来,黑沉沉地覆压天地,一场急风骤雨将至,沿街的店铺或是掩了半截的门板,或是加固了挡雨的幕棚, 都是严阵以待的模样。
步故知取了果子后, 便加快了脚步往孔家赶, 刚入巷口就撞上了在这里来回踱步的孔文羽。
孔文羽一看到步故知, 眼睛发亮, 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回来了, 不然我就要去县学找你了。”
步故知闻言眉头紧皱,他知道孔文羽专门在巷口等他一定是款冬那边出了什么事, 步履更是匆匆,连带着孔文羽跟在后头都不得不小跑起来,边还有些无措:“你夫郎醒了有半个时辰了, 没看见你就一直在屋里哭,我本想给他送点吃的, 可我刚一到门口,你夫郎听见动静,哭得就更厉害了,我也就没敢进去。”
果然才到孔家门前,就能听到款冬隐约的哭声从侧屋传来,孔文羽接过步故知身上的包袱纸袋和油纸伞,急急催促道:“你快进去瞧瞧吧,这哭声就没停过,我都怕他要哭出事了!”
步故知感激地看了孔文羽一眼,才行一步又折身对孔文羽:“我给你和款冬买了果子,就在油纸袋里,劳烦你各分一半,若是你喜欢吃多拿些也无妨,我等下再出来拿。”
孔文羽却直接将油纸袋塞回步故知手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既是你买的,你和你夫郎吃就可以。”
步故知又塞了回去:“本来就是专程给你和款冬买的,我不爱甜食,小羽莫要推辞了,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
侧屋款冬的哭声陡然小了很多,步故知和孔文羽都是一惊,也就没再纠结客气,步故知对着孔文羽稍颔首,抬步往侧屋去了。
不过几十步的路,却让步故知走出了一身的汗,越近侧屋款冬的哭声竟越听不真切,步故知耳中一阵嗡然。
推开门果然看到款冬正在床上抱坐双膝,埋头抽泣。
款冬听到了动静立马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已哭得发红发肿,下唇也有深可见血的齿印,鬓边碎发凌乱,贴在了款冬的面颊,更显得他面苍如白纸,而红眼齿印就像上头洇开的几滴血,看得人心惊。
没等款冬动作,步故知大步坐到了床沿,将款冬紧紧抱至怀中,语有急切:“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暖骤回,款冬的双手连忙攀环住了步故知的脖颈,就像缠树的藤蔓缚住了依靠,他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但在拼命地摇头。
步故知仍由款冬环紧自己,他抚上了款冬的背脊,却发现款冬身上的衣服已然汗湿,想必是哭得全身发汗,如此容易邪风入体诱发伤寒,便连忙拉过了薄被,盖住了款冬全身。
刚想开口哄款冬换件衣裳,却见款冬已然憋住了哭泣,但还是有些抽抽搭搭的:“夫...夫君,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步故知知道款冬现在的心理状态十分危险,受不得任何风吹草动,他本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留款冬一人在孔家,如此会给孔文羽带来麻烦不说,还会加剧款冬的心理问题。可款家那边的事他必须在开堂之前解决好,不然一旦堂谕下达,款家的一切都会被没入官府。
步故知在猜到款冬父亲的户籍被并入款老二家后,就知道款冬父亲的财产也一定被款老二家吞了,可那本应该是属于款冬的,即使无人提及,款冬可能也并不清楚,但步故知也想替款冬要回来。
故他今日才特地去了县学,想要款老二家亲自写下他们吃绝户的证书,如此才可以留下款冬父亲的遗产。
款家本就颇有家底,加上款冬父亲还是当时村中唯一的秀才,留下的东西定足够款冬一个人生活许久。而现在讨回这些东西,再交给款冬,也能让款冬多几分底气,少一些操劳,如有必要,他也可放心让款冬一个人生活,而不是需要依附谁。
步故知本来担心款二婶会偷奸耍滑不交代款冬父亲的遗产,所以才打算用款家儿子的安危先诓上一诓,至于具体的东西数目,只能稍加推测,只要不是少得离谱,也就可以接受。
不过结果倒比步故知预料的要好得多,款老二最后竟知悔改,听了步故知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写下了当年的实情。
有了这份证书,再交于县衙,就可以将款冬父亲当年的财产全部要回来,若是有些东西已耗尽或是丢失,也可以折钱抵交。
吃绝户一事虽在各地时有发生,但在法理上却是不允许的,即使一户只留下一个女儿哥儿,理应的做法也是财产暂由同族至亲保管,等到女儿哥儿成家时再交还本人,只不过往往无人会将这种事闹上官府,才会让吃绝户成为各地的默行之事。
款家在清河村算得上是富户,光说田地,就有二十亩,这还不算院落畜棚。去掉款老二家后来自己买的地,在款家还没分家时,也至少有十多亩。
步故知估计款冬父亲当年起码有五亩地在手,却不想款老二直接写了十亩地。裴昂也觉得数目不对,开口提醒,现银什么的官府无从查证,但过户的田亩数量却能找得到税册核对,即使款家的田基本不收税,但数目位置还是有明确记载的。
款老二这才改了回去,正好是五亩地,不过写的现银数目也是有些不对,款老二家共攒有五十多两白银,款老二竟写了三十两都是他哥哥的,这下步故知和裴昂都确定了,款老二是有心补偿款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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