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杨谦,在前阵子也专门找了步故知谈及一些朝堂局势。
国子监中步故知的处境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成了解元,而是在康定帝的授意下,先前杨谦和杨大学士在南方安排的事开始初步实施。
国师一党的命脉其实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南方,如此,算是彻底暴露了康定帝想要铲除国师与巫医的态度,国师一党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杨谦难得露了疲态,最近为了应付朝中来自国师一党的麻烦,还有要与南方接连不断的联系,已然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将所有能告诉步故知的事都说完之后,才开始与步故知商量后头的打算:“原本祖父、祝先生还有我,都觉得让你留在京城入翰林会更好,但南方的事实在有些麻烦,我们便想着,无论你会试殿试结果如何,你若是愿意去南方,也许会带来转机。”
通常来说,殿试一甲三人会入翰林,成为清贵之官,但本朝略有不同,一甲三人另有择官之权,只要上书择官意愿,在皇帝的首肯下,就能不经吏部栓选直接调任,当年杨谦高中探花,便是自请入大理寺。
倒也不是说他们觉得步故知定能成为一甲,而是非一甲进士,想要留在京城的是难事,调任地方才是寻常,所以杨谦才能说,无论步故知殿试结果如何,都希望步故知能去南方。
而步故知本意也并非入翰林成清贵,无论是留在京城或是去南方,又无论做什么官,只要能完成他心中的志向,他自然都会愿意,也是因此,步故知便应了下来。
但即使是杨谦,也不能笃定到时候步故知具体能调任哪个地方为官,这便是一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步故知私下考虑了很久,若是款冬有孕,等到殿试结束,款冬正是孕后期,又怎么能跟着他四处奔波。
他私心是更想要款冬陪在他身边,而不是想要个孩子,所以在昨夜便拒绝了款冬。
可款冬并不觉得这是不可得兼之事,无论他是不是有孕在身,他都可以一直跟着步故知。
而步故知始终认为,款冬本就身子骨比旁人差些,若是怀着身子还要跟着他到千里之外的某处地方,路上的颠簸会带来数不清的危险,他不能让款冬冒这个险。
步故知抱紧了款冬,感受着款冬因抽噎而不住颤抖的身体,心中酸涩如同细细的针,一点一点地扎在他的心间。
他终究是自私的,他不能接受款冬不在他身边的任何可能,如果不是款冬真的对孩子对亲情有所求,他甚至不想款冬有生育的风险。
良久之后,他闭上了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冬儿,若是你真的想要在此时就有个孩子,那你就留在杨府好不好,等孩子生出来,再大些,我来接你。”
款冬一怔,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起了头,声音已然沙哑:“为什么!明明这并不冲突,你为什么非要顾虑这么多!从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我,我也全听你的了,可明明你都答应我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要么反悔,要么抛下我......”
他倏地顿住了,垂下眼,声音很轻很轻:“我就不能,做一回主吗?”
第131章 在乎
因着款冬有些畏寒, 张三娘知道后特意让人在客院主屋内多放了几个铜炉,里头燃的也是最好的银丝炭,昼夜之后, 室内仍旧温暖如春。
可如今屋内的两人却都如坠冰窖, 彻骨的寒意仿佛在一点一点地凝结原本滚烫的血液、封缄那些未说出口的衷情。
款冬低低的啜泣声在此刻化作了一根根细密又几乎透明的线,透过两人相接的皮肤探入步故知的体内, 缠覆住他的心脏,令他的心跳都慢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虚化、模糊、旋转, 步故知只能看清款冬鬓角上, 因泪水而粘黏的一团乌发,衬得款冬的面颊愈发苍白如雪。
而款冬眉梢上那抹原本明艳的红,也像是在一息之间被人抽去了活力,软伏在原处,苟延残喘着。
步故知抬手抚过那抹红, 引得款冬不自觉地颤栗, 他一张口, 冷意灌入咽喉, 阻塞着他的言语, 在艰难地几次尝试后,他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虚弱又无力,宛若一声叹息:
“冬儿, 允许我自私一次好不好。”
款冬听出了步故知语气中的不同寻常,他缓慢地抬起头,望进了步故知的眸中, 才发现,不仅是他一人在哭, 步故知红丝遍布的眼中也泛出了泪水,泪水渐渐无声地涌出,在落下的那刻,好像是砸入了他的心间,压着他的心狠狠坠下。
他从未见过步故知泪水。
在他心中,步故知就像是一座伟岸的山、一棵高耸的树,挡在他的身前,为他遮蔽所有的风雨。
就好像,步故知从来不会有虚弱的模样。
他慌了神,抓住了步故知的手,却发现以往总是给他温暖的手,此刻却冷得像冰。
他张了张嘴,可却发不出声,就连哭也哭不出来。
步故知猛然闭上了眼,重重喘息几下之后,他才再次睁开眼,眸中的泪仿佛弥散,只余淡淡的红。
他反握住了款冬的手,另手滑落至款冬的唇边,指腹轻轻摩挲着款冬唇角,语气也像往常一般,但仔细听去,不难听出其中隐藏着的颤抖。
“比起孩子,我更在乎你。我知道我还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连累你陪着我四处奔波,也不能给你属于我们俩的家,让你安心......”
“不,只要夫君在我身边,无论住在哪里都是家。”款冬攥住了步故知的衣袖,打断了步故知的话。
步故知抿上了唇,没有急着再往下说。
他知道款冬终究是与他不同,前世的经历让他对情感没有什么多余的渴求,在异世能遇到款冬对他来说也已足够,他愿意做款冬的夫君、父亲、兄长、朋友,满足款冬一切的情感需求,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他都可以给款冬。
可款冬拥有过世上最好的父亲,让他体会过情感的美好,但紧接着,面对的却是近十年的感情匮乏,甚至因此有了心理疾病。
即使心理疾病在步故知的陪伴下已然痊愈,但款冬心中仍旧有着大片的情感空白,他不仅仅渴求步故知的爱情,还同样渴求着亲情与友情。
不然,款冬不会执着于拥有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轻易地因阿依慕的示好而心软。
而这,才是他与款冬的根本分歧。
款冬可以为了情感忽视自己的安危,可他,只在乎款冬一个人,在乎到几乎自私的程度,他不想任何人任何事给款冬带来一丝一毫的危险。
哪怕,只是杞人忧天。
步故知握住了款冬纤细的手腕,将款冬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之上,让款冬可以体会到薄薄的血肉之下,心脏的跳动。
“冬儿,这里,只有你一人,再装不下别人。”
他再牵着款冬的手,让款冬抚上了自己的眉眼。
“而这里,也只看得到你一人。”
在款冬的怔愣中,步故知突然松开了手,猛然紧紧地抱住款冬,半垂下头,在款冬的耳边轻叹着:“再让我完整地拥有你一段时间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身体上的寒意似乎被这个拥抱驱赶,屋内的暖意得以重新包裹住相拥的两人。
步故知与款冬的心跳也在这一刻重合,砰、砰、砰,似鼓点轻敲,却如耳边雷鸣,震耳欲聋。
随之,冰雪瓦解,春雨又润大地。
款冬霎时惊醒,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步故知,竟也迫切地渴求着他的爱意,渴求着独占他一人。
他同样紧紧环住了步故知的腰,在步故知的怀中拼命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再也不是罅隙的象征,而是两人心意相通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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