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刘太后一拿到兵符便紧紧握在手里,眉开眼笑地看着昌平长公主嗔怪道,“平时行事也太谨小慎微了,好,哀家就替你保管,免得你整日里战战兢兢,连觉都睡不好,要是人因此消瘦了,那哀家可要心疼。”
昌平长公主笑道:“昌平多谢太后怜惜。”
拿到了林家军的兵符,刘太后又了了一桩心头大事,而对主动交出兵符的昌平长公主的信任也与日俱增,自此之后,昌平长公主成了刘太后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常在刘太后跟前行走不说,甚至有时候郭九尘与刘太后见面,除非聊得是一些机密大事,否则刘太后也不会刻意避忌昌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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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炎夏很快便过去了,皇帝和太后打算在行宫里过完中秋佳节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回京的事宜。
可就在皇帝定下圣驾回銮的日子后,凌青蘅埋设在冯太妃娘家兄长,工部侍郎冯保机府中的眼线,突然向凌青蘅禀报说,探查到冯保机在他京郊的庄子里养了大批死士,不知意欲何为。
与此同时,顾悯让一直盯着梁国公府动静的锦衣卫探子也禀报说,有一天深夜,有顶轿子停在了梁国公府后门,然后从轿子上下来了一个从头到脚都罩在斗篷里的人进了梁国公府,看那人的身形像是个女人,探子一直守到快要天亮的时候,那女人才从梁国公府出来,他们一路尾随,亲眼看着那顶轿子从皇宫偏门里进了宫。
另外还有盯着杜府的锦衣卫探子也查到了些线索,虽然杜谦仁自回京之后便闭门不出,谢绝见客,看起来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但实际上,杜家的管家,每日都会趁出府采买的机会到一固定的茶楼秘密与一人见面,而那人,就是如今的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吴则敬!
顾悯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暗中勾结在一起很可能是在秘密谋划着什么大事,皇帝御驾回宫在即,他们终于是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顾悯把锦衣卫这边探查到的情报压下来,没有上报给郭九尘,还是像上次那样转达给了凌青蘅,让凌青蘅去行宫跟皇帝禀告。
他差不多已经肯定凌青蘅就是舒家后人,所以值得信任,而他因为表面上还得装作效忠郭九尘,有些时候不宜亲自出手帮皇帝,免得引起郭九尘的怀疑。
他在明,凌青蘅在暗,让凌青蘅出面提醒皇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上次因为花萼楼里的事,让凌青蘅看清了沈映的心计后,对这位心机深重的皇帝产生了一些忌惮的心理,但这次的事可能事关国祚,在没有下一个可以拥护的明君出现之前,他还是会选择帮沈映稳住皇位。
谁让徐家的后人,对当今圣上深信不疑呢?
凌青蘅搜集到这些情报后,马不停蹄地前往行宫,将所有情报都告诉了沈映。
沈映听完,当即便意识到了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京城的局势已经变得波澜诡谲起来,但他也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早在他知道冯太妃岐王母子装疯卖傻蒙蔽刘太后之后,他便有预感,这对母子绝对不会甘心屈服在刘太后的淫威之下,而他们要想从刘太后手底下翻身,除非熬到刘太后驾鹤归西,否则就必须得干票大的。
而杜谦仁想东山再起也早在他意料之中。
杜谦仁是因为他儿子杜成美犯了科举舞弊案,所以主动辞去了内阁首辅之职,相当于引咎辞职,并不是因为自己犯事被罢官免职,而他多年经营培植的那些党羽,大部分也没有受到株连。
其实当初,沈映也是有心放杜谦仁一码,没有将杜党在朝中的势力全部铲除干净,否则放任郭九尘一人独大,对他夺回大权来说,也是大大的不利。
只是那位曾经被他鄙夷为“墙头草”的户部尚书吴则敬,倒是令他不禁刮目相看。
吴则敬是杜谦仁一手提拔才坐到次辅这个位置,他本来以为杜谦仁倒台后,吴则敬是真的见风使舵投靠了郭九尘,现在想来,到底是他年轻了,没有这些宦海沉浮几十载的老狐狸会玩。
既然已经知道,吴则敬和杜谦仁暗中有往来,那也就是说,吴则敬其实还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杜谦仁忠心耿耿,他表面上投靠郭九尘,应该也是杜谦仁授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首辅之位继续把控在杜党手中。
沈映在心里暗暗冷笑,他就说嘛,杜谦仁汲汲营营一辈子,好不容易坐上的首辅之位,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拱手让人,原来是假装辞官,实际上韬光养晦去了。
经过杜成美的教训,杜谦仁应该也是看出来了,继续依靠太后,那他就永远只能是太后身边的一条狗,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便可随意被丢弃。
所以,要想真正成为人上人,只有将大应朝至高无上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
而扶持一个新君继位,便能将那些阻挡他登上权力巅峰的障碍将全部扫除,比如刘太后,比如郭九尘,当然还有他这个刘太后扶植上位的傀儡皇帝。
至于这个新君,哪里还有比岐王更合适的人选,冯太妃和岐王,一对孤儿寡母,娘家权力也不大,只要扶持岐王登基,那将来他杜谦仁便可仿照齐桓公魏武王之流,挟天子以令诸侯!
于是杜谦仁、冯太妃,以及因为想娶长公主却反而被害得断子绝孙的梁国公一家,这些差不多有着相同目的的人,一拍即合,趁皇帝和太后都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联起手来准备造反了。
沈映意识到自己可能正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也幸好提前察觉到了,杜谦仁、冯太妃这些人暂时还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若是让手握重兵的刘太后出面,这次危机便可轻而易举地化解。
但沈映想的是,有时候危机利用好了也可以变成一种机会,所以他没有将这些情报告诉刘太后,而是急召了几个他信得过的臣子入行宫商议大计。
澄心斋内,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屏退出去,除了皇帝,只有固安伯林振越、羽林军中郎将林彻、翰林院编修谢毓以及凌青蘅四人在场。
而顾悯因为被郭九尘临时派出京公干,所以并未到场。
沈映让凌青蘅把搜集到的情报信息和其他人说了一遍后,目光扫过众人脸上,“诸卿对杜党与岐王联手打算犯上作乱的事有何应对的良策?”
林振越想了想说:“既然圣上已经提前洞悉这些人的野心,何不上报给太后,请太后派兵镇压?”
沈映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上报给太后?这种最简单的平叛方法,固安伯难道觉得朕会想不到?朕要是想让太后出手,那还要叫你们过来作甚?”
林彻心直口快道:“皇上,就算您想让我们去平叛,那也得手里有兵才行啊,可臣父亲的兵权都已经被刘太后收走了,无兵可用,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沈映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到底还是谢毓在沈映身边待的时间最长,最了解沈映的脾气,于是大胆问道:“皇上,您心中是否想出了应对之法?”
沈映放下茶盏,悠悠问道:“你们说,杜谦仁和冯太妃他们两个的共同敌人是谁?”
谢毓思忖片刻,道:“自然是皇上您与太后。”
沈映抬起手竖起食指朝他们摇了摇,“错。在他们眼里,朕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傀儡,所以他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太后才对,朕不过是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其他人听得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皇帝到底所言何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沈映空手做了个握杆钓鱼的手势,笑眯眯地问,“你们觉得,朕不当皇帝当个渔翁怎么样?”
谢毓摇头笑道:“皇上,您就别跟我们打哑谜了,圣心难测,臣等猜不到皇上的心意,认输行吗?”
沈映背靠在椅子上,揣起手,坐得稳如泰山,“朕的计策就是,先让杜谦仁和太后斗法,朕隔岸观火,等到他们都得两败俱伤,朕再坐收渔翁之利,你们觉得此计如何?”
林振越道:“可皇上,您如何能确保这两党一定会两败俱伤?恕臣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两方斗起来,若杜党胜,皇上必然帝位不保,性命也会危在旦夕,而若刘太后胜,则太后势力会更加如日中天,皇上亲政之日,便会更加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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