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皇上要拉拢朝中大臣为己所用,难免不得对他们多加恩赏,”顾悯微微笑道,“但皇上刚亲政,也是急需立威的时候,朝中那些大臣们哪个不是老奸巨猾,若皇上此时立不了威,他们便会以为皇上你软弱可欺,时间久了,也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了。恩威并施方是驭下之道,只是现在皇上还不方便弹压大臣,那就只能臣来帮皇上做这个恶人,臣仗着皇上的势在京中横行霸道,大臣们忌惮臣,也就是畏惧皇上你。”
沈映听明白了,原来顾悯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错,对付那些个老油条,绝不能一昧地拉拢,得先让他们知道怕你,然后他们才会打从心底里敬你。
就像之前刘太后掌权的时候,刘太后只不过是一个深宫妇人,不也是靠着郭九尘率领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震慑群臣,才令群臣敬她畏她?
沈映怔怔看着顾悯,心中五味杂陈,原来顾悯已经在默默地为他打算,想办法帮他稳固统治,甚至不惜让自己背上骂名,竟是他错怪顾悯了。
沈映嘴角微抿,要笑不笑地看着顾悯嗔怪道:“说得好听,朕不就不信,你针对谢尚书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私心?京中大臣那么多呢,你怎么就非拿谢家树威?谢家对朕可还算是忠心耿耿的了。”
“皇上明察秋毫,什么也瞒不过皇上的慧眼,私心自然也是有一点儿的,那就是顺便警告其他大臣,谁以后还敢在皇上面前提立后的事,就是和我作对。”顾悯边说边微抬下巴,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语气。
沈映看不过眼,伸手过去掐着顾悯的下巴让他把头低下来,“朕刚刚不都跟你晓以利害了吗,立后选妃只是拉拢世家权宜之计,你怎么还要阻止?刚才还说自己有分寸呢,现在又不懂道理了?”
顾悯反握住沈映的手,沉着自若地道:“皇上,拉拢世家不是只有立后选妃一条路。”
沈映见他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奇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顾悯一副高深莫测的口吻,神神秘秘地打哑谜:“等过两天,皇上自然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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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回京的第五天,朝廷各部的运转终于差不多恢复了正常,积压的朝政也差不多都处理完了,他身上的担子终于能轻松了点。
只是皇宫暂时还回不去,因为冯太妃的那把火烧了好几个宫殿,修缮宫殿的工匠太多,就怕有刺客混在里面,所以为了安全着想,沈映还得继续在临阳侯府里住上一阵子。
听底下的人说,冯太妃火烧皇宫的那天就已经疯了,因为她听说自己的儿子死了,一时不能接受,痰迷心窍就疯了,如今整天在废弃的冷宫里疯疯癫癫地抱着个枕头,哭哭笑笑喊儿子。
宫人们议论,冯太妃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高宗薨逝后,又在刘太后手底下战战兢兢地熬了那么多年,一辈子就全指望岐王这个儿子,现在儿子死了,等于人生完全没了希望,换成谁也接受不了。
然而没有人知道,岐王并没有死,沈映让凌青蘅把岐王绑架出宫后,找了一具和岐王身形差不多的少年的尸体,给少年的尸体换上岐王的衣服后,伪装成岐王溺水而亡的假象,让冯太妃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其实是命凌青蘅把岐王送出了海。
因为如果不送岐王离开,岐王和其母冯太妃一起身犯谋朝篡位的大罪,留在京里必死无疑。
岐王年仅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又能懂什么,不过都是听他母亲冯太妃的摆弄罢了,只要远离了冯太妃的挑唆,岐王就能重获新生。
沈映不忍心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成为皇权之争的牺牲品,岐王毕竟和他这具身体也是骨肉至亲,所以才会让凌青蘅送他离开大应,教岐王忘了京城里的这些阴谋算计、恩怨是非,从此天高海阔,过他自己的人生。
不过,沈映也只对岐王一个人心慈手软,其他诸如杜谦仁、雍王这些乱臣贼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尤其是雍王。
沈映之前在名花阁听芳蕊说了信王强占百姓良田的事,早就存了削藩的打算,这次难得拿到了雍王的把柄,正好就从雍王开刀。
不过雍王却也不是那么好动的,雍王祖父是太宗四子,论辈分,沈映还得叫他一声堂叔。
雍王手中不仅握有太宗钦赐的丹书铁券,可免于一死,而且他也没亲身参与谋逆,只是借兵给杜谦仁,所以雍王被林振越从封地押送回京后,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是误信了杜谦仁的谎话以为皇帝已死,未免沈家江山落入外戚手里,所以才会借兵给杜谦仁拥立岐王,他不过是犯了失察渎职的罪,怎么能算谋反呢?
要怎么样才能定雍王的罪,名正言顺地削了他的王位,又能令其他藩王心服口服挑不出毛病,成了沈映心里最近一桩最烦恼的事。
这日恰好安郡王从玉龙山行宫回了京城,一到京城连他的郡王府都没回,听说皇宫被烧了,沈映只能住在临阳侯府,便马不停蹄地先赶到了临阳侯府。
安郡王是被沈映诓骗去行宫的,自然对沈映的计划一无所知,他以为沈映是真的遇刺身亡了,还为此伤心自责了好久,后来又被刘太后软禁在行宫里,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最后因为精神太紧张导致一病不起,直到几天前听说沈映又没死,还已经平安回了京城平了杜谦仁的叛乱,安郡王的病才慢慢好起来。
安郡王进了临阳侯府,在太监的引领下进到书房见到沈映后,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沈映面前,斜着身子,用一种幽怨到极致的眼神无声地谴责着沈映。
沈映怕自己笑出来会更让安郡王生气,只能努力忍住笑,语气尽量委婉地道:“怎么了?怎么看朕的眼神跟看负心汉似的?朕听说你在行宫里病了,身子可大好了?朕这里有棵朝鲜进贡的百年山参,等下让你带回去补补身子。”
“皇上还问我怎么了?”安郡王气呼呼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你知道我以为他们找回来的尸体真是你,我有多伤心吗?”
沈映走过去,抓着安郡王的手臂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朕知道,朕都知道,朕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的。”
安郡王瞪着沈映,不理解地反问:“怕我担心所以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到底拿没拿我当兄弟?”
“当然拿你当兄弟啊!你想啊,朕诈死的事这么凶险,稍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朕若是告诉你,万一失败,岂不是连累了你吗?”沈映一本正经地说完,摇摇头叹了口气,“朕之所以召你去行宫,是怕你留在京城会遭杜谦仁的毒手,而你在行宫,太后说不定还能立你为帝,朕这么为你着想,你却反过来怪朕,真是令朕心寒。”
安郡王听沈映说完这么曲折的内情,脑子里还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所以你不告诉我都是为了我好?”
“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沈映装作失望地转过身,却被安郡王拉住,“我信我信!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讲义气的!”
“当然,”沈映欣慰地看着已经高兴得笑容满面的安郡王,诚恳地说,“其实在朕心里,一直都视你亲生兄长。”
安郡王十分感动,望着沈映的眼眶都有些泛红,“照熹,你受苦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沈映笑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朝廷所有的大臣都能像安郡王一样好哄就行了。
安郡王忽然一拍脑门,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对了,我有件要紧事要告诉你,太后她已经派人去找各地藩王求助,准备回京来对付你呢!”
沈映不慌不忙地道:“我知道,昌平已经写信告诉过我了。”
安郡王瞪大眼,惊讶得都站了起来,“昌平竟然也是你的人?”
“不然呢?”沈映笑道,“她是朕的亲妹妹,不向朕还能向着那个要把她推进火坑的老妖婆?如今有她帮朕盯着太后,太后想什么做什么都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早知她不会善罢甘休,但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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