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对自己真香了/渡我(25)
他只把归元弟子当做与自己平等的“同类”,至于姬封,哪怕他是吴帝三子,于凡人来说出身尊贵,在宋真人眼,他也只是凡夫蝼蚁,不值自己视线停驻片刻。哪怕自己先前所作所为,很可能直接杀死姬封,对宋安而言,都很无谓。
这个认知,让秦子游浑身发凉。
原来追根究底,这些真人都是样的。是因寿命悠长吗?还是因归元宗高高在上,凡俗权势于他们而言只是场笑话?也对,个真人少说也有千年寿数,这么看来,莫说公子封,哪怕是当年创立这些国家的人,在真人们眼,也只是捧沙、堆土。
秦子游扪心自问:那我呢?
我不想移去本心,我想要修行。
可如果入归元宗,有朝日,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这就是我想要的“道途”吗?
曾到金丹修为、在归元宗待了五个甲子的楚慎行会觉得,天道有常,闵月被当做炉鼎,就如同修士养了棵灵草。
可十五岁的秦子游不会这样想。
他还没有长大,脆弱、在宋安与赵开阳面前不堪击,很容易就会被扼杀在切之初。
可少年心有桃花源,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愿意成为这样的真人。
所以这刻,秦子游问:“楚仙师,你帮我许多,带我看这些,我十分感激。可我还是想问——”
“你又是如何想呢?”
第19章 落地还钱
蝉噪鸟鸣,林深无人。
水清石出,叶送煦风。
少年身量未成,比楚慎行要低半头,这会儿直视楚慎行,要抬起面孔。
有灿灿日光透过林叶,落在少年脸上,照出秦子游清俊容貌。
少年目光灼灼,打定决心,要知道个答案。
楚慎行知道,如果自己此刻回答,“是,我也这样”,那少年定会对自己也敬而远之。
这个结果甚至让楚慎行有种奇妙的、看事情脱离掌控的刺激感。
但他遗憾地压抑自己,勉勉强强,顾全大局。宋安未除,自己修为更未恢复,还须从长计议。
楚慎行想了片刻,回答:“我这生,杀过千六百七十二个人,其包括九百六十名修士。”
秦子游怔,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个答案。
他见眼前男人脸上略带点笑。可与从前,在望月楼时,在青天上时……在任何时候的笑相比,此刻的神情都又有所不同。
此刻的笑,不带什么温情,却又坦坦荡荡。
他说:“我第次杀人,是在十五岁,第次出远门,走江湖,途径个村落,见老弱妇孺皆面有苦色。我心行侠仗义,于是问,发生何事。他们告诉我,村青壮不在,有山匪入村,□□掳掠。于是我问清山匪去处,孤身上山,要救被拐走的女郎回来。”
秦子游微微睁大眼睛。
这未免太巧!
自己当初,也经历过样的事。
他杀的第个人,正要对被劫掠去的少女行不轨之事。秦子游拔出日影剑,将他头颅斩落,又解开自己外衣,披在少女身上。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在那个山寨里,自己共杀了二十七人,其七名炼气期修士。
楚仙师呢?
秦子游这样想,楚慎行却未告诉他个具体数字。
他看少年,温声道:“子游,有些事亘古以来就有。古人畅想‘天下大同’,可这万千年来,又有什么不同。”
秦子游心有戚戚。
楚慎行又讲了几件其他事。
他模糊了时间、地点,只说自己做过什么。有修士不知从何处拿到《紫霄心法》残本,修炼魔功,最后控制不住喋血欲望,屠了数个村落。自己杀他,问心无愧。
秦子游点头。
有凡人不知从何处找到本“双修秘籍”,为此强掳少女,囚于地牢,想要借此入道。周遭城镇人心惶惶,皆以为是魔修所为,自己去查,觉得未有魔修踪迹,最终才发觉做恶之人竟是个平日里慈眉善目、颇得人心的员外。自己杀他,衾影无惭。
秦子游眼睛点点发亮。
楚慎行说了许多。
他未欺骗秦子游。
但也没有告诉少年,这些其实大都是归元宗的师门任务。
第次接师门任务下山时,楚慎行在筑基后期。
秦老爷是炼气修士,十分高寿,活到足足百二十岁方仙逝。
他并非孤寂人,而是另有续弦、有了其他孩子。到晚年,称得上子孙满堂。
弟弟妹妹尚且知道自己有个拜入归元宗的兄长,秦家另有大郎。往下的小辈,则对楚慎行的存在无所知。
初次下山时,楚慎行已经在归元宗待了十余年。
再看人间,他全然换了种心境。面对恶事出手,也并非铲恶锄奸,而是作为凌驾于凡人之上的“法理”,去处置切。
这到底与少年所思不同。
楚慎行出神,心里再度浮起先前那个问题。
他想:宋安骗我,是为了脱离此界。我对子游隐瞒甚多,却是为了报复宋安……
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楚慎行微微沉默。
秦子游则催他:“楚仙师,还有呢?还有呢?”
楚慎行忽而道:“子游,我对你说这些,是有我的目的。”
秦子游轻轻“咦”了声,眼神剔透澄澈,说:“我知道啊!楚仙师莫非忘了,此前你便说过,倘若我猜到,你就告诉我。”
楚慎行好笑,说:“那你现在猜到否?”
秦子游斟酌片刻,像是羞赧。但很快,他大大方方,说:“是有些思路。”
楚慎行道:“不若说说?”
秦子游道:“倘若我猜错,楚仙师可莫要笑我。”
楚慎行:“自然。”
秦子游和他分析:“我想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说到底,还是要看遇到楚仙师之后,我身上有何变故。”
楚慎行顿,道:“不错,继续?”
秦子游像是被鼓舞。他斟酌言辞,“细细想来,唯点,在于:我不再想拜入归元宗。从前觉得,是否是我多心,可刚刚那样问楚仙师,楚仙师的番话,又的确恰到好处地说服我。仿佛还透出些其他意思,有好几例事,都讲凡人如何走上歪路,再被楚仙师斩杀。这么看,哪怕不入归元宗,我欲移有朝日移山海,就总需要仙师指点。”
楚慎行挑眉,心想:哦,原来你听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少年再接再厉,继续说,“我心里只有个念头——想让楚仙师来做我的老师。”
楚慎行笑了下,重复:“老师?”
而非“师尊”吗?
碧元大陆之上,修士间,讲究“天地师亲君”,与凡人有所不同。
天地之外,“师”在最前。
但即便是“师”,也分很多种。譬如杨澜与曲芙,在归元宗收徒、师兄妹二人赶来郢都前,两人已有“师父”。可这师父不同于日后会有的“师尊”,他最多给杨、曲二人些粗浅指导,让他们莫要在修习心法前走歪路。此外,便概不管。
只有教导心法的人,才算得上“师尊”。
至于秦子游所说的“老师”,那还要排在“师父”后。师父师父,是“师”也是“父”。到“老师”,虽样要收束脩,可这缔结的只是层师生关系,而非师徒。
徒不教,师之过。可学生有错,老师却不会被牵扯。
少年说:“是,‘老师’。却不知楚仙师意愿如何。”
父亲是商人,秦少爷耳濡目染,知道何谓上天讨价、落地还钱。如果自己没有想错,楚仙师所图又不止如此。那“老师”两个字,兴许能诈出更多内情。
少年试着把主动权抢到自己手。
他看似从容,可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楚慎行看他,察觉到少年的点“恃宠而骄”。他敢对自己这么说话,无非仰仗着这些日子,自己总是温和态度。
楚慎行觉得有趣,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