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9)
撸着刚起名小白的狗崽,少女耐性十足的继续等待。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月过去,宴黎在家也闲得发慌。抄书是不可能抄书的,他如果老实抄了,那小伙伴们岂不是白忙活了?所以哪怕再不喜欢,撸狗也成了日常。
等高大山终于带着一百遍的抄书来寻他,踏进小院看见的便是宴黎拎着两只狗腿在教训狗崽。那一本正经气势犀利的模样,唬得狗崽连哼都不敢哼,垂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但其实不过是狗崽牙痒,拿他的靴子磨了磨牙……
高大山是没见过宴黎这般模样,一时间都愣住了,可看见自家狗崽那可怜样,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大,小狗崽都爱咬东西,教一教长大就好了,你这样训它它也听不懂的。”
一语落下,四只眼睛齐刷刷看来,宴黎清冷威严,狗崽可怜巴巴。
高大山被这一人一狗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只好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老大不是说要拿这狗崽送人吗,怎的还养着呢?”
宴黎没理会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你说狗崽喜欢咬东西?”
高大山也知他没养过狗,便点点头道:“狗都喜欢乱咬。桌腿凳子腿,甚至连门框门槛它们都爱咬,看看我家那门,大半都被狗啃过。不过猎犬聪明,也就小时候跳脱些,长大也就教好了。”
宴黎闻言又拎起狗崽看了看,犹豫着问道:“那这小东西咬人吗?”
狗崽是不敢咬宴黎的,事实上许多动物见着他都怕。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喝狼奶长大沾染了气息,也或许是早年与野狼待在一处身上沾染了狼性,敏锐的动物见着他都有几分畏惧。包括高大山家的几只猎犬,第一回见着他都是警惕的呲牙伏身,做出攻击的姿态却不敢上前。
高大山闻言忙摆了摆手道:“不会不会,我家的猎犬才不会咬人。”
宴黎这才放下心来,万一他好心送只狗陪小姑娘,狗崽扭头就把人咬了,那乐子可就大了。此事揭过,他的目光落在高大山左手拎着的那个布包上,问道:“终于抄完了?”
小伙伴人数不少,一百遍的罚抄家规分派下去,一人也不过抄五六遍而已。即便晏家的家规再长,一天也差不多抄完了,结果生生拖了小半个月,宴黎理所当然的有些不满。
高大山才不会告诉他,大家是有意拖延看热闹,觍着脸笑道:“那什么,老大,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抄书的。而且足足一百遍家规啊,你抄太快了宴将军也不能信,现在这样正好,回头你把这些交给宴将军,宴将军见着时候差不多了肯定也懒得细看。”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宴黎知道他小心思也懒得细究,随意的点了点头。
高大山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放下提着的布包,主动凑上前去又看了看自家狗崽,又问道:“老大,这狗你到底打算送谁啊?”问完略停顿,见宴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又壮着胆子继续八卦道:“是不是,是不是隔壁新搬来的那小姑娘?”
宴黎本不欲多言,闻言也忍不住侧头看来:“你怎么知道?”
高大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也忘了害怕宴黎,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小声道:“那外面传闻都是真的?老大你真喜欢那小姑娘?听说人长得可漂亮了,就是眼睛不好,是不是真的啊?”
宴黎向来清冷的眼中闪过些许茫然,他问:“什么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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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并不大,将军府所在的那一条街更是住满了军官,因此一些传闻在既定的圈子里是可以传播得很快的。更何况经过小半个月的时间酝酿,即便军营里那些汉子们性子粗狂,并不十分热爱八卦,但时间久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宴擎大概是除宴黎这个当事人外,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一日他照例在军中巡视,偶然路过一个营帐时,便听到帐中几个低级军官凑在一处说闲话。这本没什么,军官与普通士卒不同,他们的时间更自由,偶尔凑在一起说说闲话或者玩闹一番都是正常的,只要不会误了正事便好。不过还不等宴擎离开,便听到他们提起了宴黎。
军官甲先问:“最近怎么都不见小将军来?他不在,演武场那边都安静了许多。”
军官乙便道:“听说是因为把高副将儿子的胳膊打折了,被咱们将军禁足了。”
军官丙闻言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吧,咱们军营里的小子从小就摔摔打打,折了胳膊算什么,养几个月就长好了,高副将难道还会拿这个说事?更何况宴将军有多护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这么点不痛不痒的小事,怎么可能真的去罚小将军。”
军官甲听了觉得有理,便又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军官丙顿时有些得意,笑道:“也就是你们这些没成家的不知道。我夫人早与我说了,咱们小将军啊,是有了心仪的姑娘,这些日子正往人家姑娘家跑,献殷勤呢,哪还有空来演武场!”
这一语落地,帐中顿时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就问开了。
他们军职虽然不高,但大多年岁也不算小了,很多人可以说是看着宴黎长大的。因此除了因他是宴将军独子而对他看重之外,也有一份长辈对晚辈的感情,乍一听这消息自然多有询问。
而此时,站在帐外的宴将军已经懵了——什么什么,他家阿黎有喜欢的姑娘了?!不对啊,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阿黎禁着足又哪有时间去姑娘家献殷勤?
宴擎有些不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因此他想了想后主动踏入了这个营帐。
一群人本来正说着宴将军家的八卦,结果一扭头,半个当事人进来了。虽然不是被宴黎这个正主听见,但他们一群外人当着人家亲爹的面说着儿子的八卦,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宴将军虎目一扫,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们说那姑娘,是哪家的?”
边城民风开放,对于这些事并不十分避讳提及,只是在事情未定之前乱传流言,对于姑娘家的名声到底是有损的。因此几个军官都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军官丙期期艾艾答道:“属,属下也不十分清楚,是家里婆娘听的传闻,说是,说是将军府隔壁新搬来那家的小姑娘……”
宴擎便知说的是温梓然。他想起之前让宴黎帮着温家母女搬家的事,若是让人看见了,不明究竟的人误会了,传出些流言来也是正常的。
这事说来还是他思虑欠妥,正要开口澄清一二,便听军官丙又道:“听说是前些日子,小将军送人回家,两人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小将军还跟进了院子。”两人孤男寡女的在小院里待了许久……
十六岁的少年和即将及笄的小姑娘,即便不曾发生什么,传闻中也免不了几分暧昧旖旎。
第0章长远之计
流言蜚语,日上尘嚣,终于也传到了温家母女的耳中。
秦云书忧心忡忡,虽然她一直忧心女儿目盲难觅良人,但宴黎在她心中可不是女婿的好人选。原因有二,其一谁都能看出宴黎性子冷,她怕他待女儿不好。其二则是因为宴黎的身份,他是将门之后,温梓然却是个眼盲的孤女,身份这般的不匹配,真成婚了女儿恐怕少不得要受委屈!
是的,秦云书想得很远,已经想到两人成婚后的事了。可越是想得长远,越是觉得宴黎不靠谱,那忧心的模样即便温梓然看不见,也隐约察觉到了。
这一日,秦云书回来之后又盯着女儿,一阵欲言又止。
温梓然目盲,可感知却比常人敏锐得多,当下便扭头“看”向了秦云书,问道:“阿娘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秦云书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将话说出口。她虽然忧心,但有时想想却也觉得外间传闻荒谬,毕竟别人不知道,她又怎会不知宴黎这半个月都没有登门。而且早先说好要送的狗崽到现在也没送来,八成当时便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只有自己这傻女儿当了真。
这样一想,秦云书又觉气闷,她到底没提宴黎,而是问道:“梓然,你编这些做什么?”
这几日温梓然都在编绳结,彩绳是秦云书之前给她带回来的,当时只以为温梓然是在家中待得无趣了,所以想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却没想这姑娘编起来就没完,看这模样倒像是在赶时间。
温梓然的手十分灵巧,哪怕看不见,手指翻飞间也能迅速打出一个个好看的绳结来。她闻言笑了笑,说道:“快到端午了,我编些绳结,看看能不能在端午时卖出去。”
秦云书听后心中一暖又一酸。端午佩戴绳结是她们家乡那边的习俗,不同的绳结有着不同的寓意,大多是家中女眷编制,蕴藏祝福之意。也有那孤家寡人的,便会在外面买绳结来戴,也不贵,三五文钱便能得一条极为精致的,或戴在手上或佩在腰间,也算求个吉利应个景。
以往在家乡,母女俩有田有房,虽然家中少了男人顶门立户,但收些佃租再做些零活补贴家用,母女俩日子过得也还不错。编绳结来卖这种事,温梓然以前从没做过,倒不想如今来了这边城,还要她一个目盲的姑娘来操心起赚钱补贴家用了。
秦云书颇觉心酸,半晌后才道:“梓然别编了,这边城可没有端午戴绳结的习惯。”
温梓然却不在意,手下也没停,等到编好了手中这个绳结便举起来问母亲道:“阿娘你说,我编的这些绳结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温梓然的手很巧,小时候便是教什么就会什么。在母女俩的家乡,编绳结是女儿家都要会的,所以秦云书也从小就教她,乃至于后来即便生病盲了双眼,温梓然依旧能摸索着编出好看的绳结。不过这也是仅剩的本事了,至于织布绣花之类的本领,目盲之后自然只能放弃。
秦云书想着这些,勉强笑了笑,答道:“自然是好看的,我的梓然手最巧了。”
温梓然似乎并不为自己因眼盲而失去的那些感到惋惜,她笑容不改的道:“阿娘,好看就够了。边城没有这习俗,便也没有其他人会卖绳结,只要我的绳结好看,自然也会有人觉得新鲜花钱买的。或许等过了端午,如果有人喜欢我也还可以编了来卖。”
夕阳下,少女巧笑嫣然,明媚的脸上不带半分阴霾。白色的狗崽在她脚边转着圈,要去追自己的尾巴,察觉到主人放下绳结有了空闲,又扑腾着两只小短腿去巴拉少女的小腿,时不时奶声奶气的“汪汪”叫两声。直到小脑袋被少女柔软的手轻轻抚上,这才又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这一幕平淡而美好,秦云书也不由得柔和了眉眼,说道:“好,阿娘和你一起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