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87)
宴黎心中有数,便回头对温梓然道:“梓然,外面的雪还没停,看来今日咱们是走不了了。”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在房中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房门一开一合,寒风便被阻在了门外,宴黎也并没有离开很久,不多时便拎着一桶热水回来了。两人简单的洗漱过后,宴黎便如之前所言一般替温梓然梳起了头,她的手意外的很巧,虽是头一回替女子梳头,竟也在温梓然的指点下梳得似模似样,看上去并不算丑。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便更晚了,终于有亲兵顶着风雪跑来告知她们,今日确实不能上路。顺带的,这个亲兵还给两人带了一包胡饼和一包肉干,都冻得跟石头似得硬。
宴黎颠了颠手中的胡饼,一脸牙疼——她虽然出身将军府,可身处北疆之地自然也对胡饼这种东西了解颇深,这玩意儿就适合长途奔袭时带着做干粮,本身做得硬邦邦没多少水分,因此才能久放。可吃就是真的不好吃了,硬得咬两口都怕崩了牙,半块饼吃下来腮帮子得酸上半天!
当然,冻硬了的肉干和冻硬的胡饼一样,都是堪比石头的凶器。
宴黎自然不能拿这两样凶器来祸害心上人的牙,所以她和温梓然招呼了一声之后,便又去了借宿这家的灶房,打算花钱买些热食回去做早饭。结果这村子穷是真穷,这户人家的早饭都是晒干的野菜胡乱煮了一锅,相比之下她的胡饼和肉干简直就是珍馐美味了。
见着这样的情形,小将军也不由得默了默,终于领会到亲爹让人送干粮来的好意了。最后她也只能向人家借了两碗热水,然后把硬邦邦的胡饼和肉干泡一泡,拿回去给温梓然做了早饭。
一边吃,宴黎还一边懊恼道:“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会遇见这种事,我就不该带你来的。”
温梓然闻言却是笑了笑,她寻着说话声抬起手,正好摸到宴黎柔软细腻的脸颊,心中忽而便是一动——阿兄的脸颊如此柔软干净,她当初到底怎么就会毫无所觉呢?
大抵还是被心蒙蔽了眼,固有的认知让她忽略了所有的不同寻常吧。
跑偏的思绪一放即收,她抚着宴黎的脸颊笑道:“阿兄何必如此说?出门在外,总是难免意外也难免不便,我当初随阿娘北上,吃过的苦头可不是如今能比的。”说完叹口气,又认真道:“如今已经很好了,此行也是我愿意随你来的。我也……舍不得你啊。”
是啊,舍不得,温梓然其实怕极了分离。她怕宴黎一去不回,她怕再次生离死别,所以即便宴黎不曾邀请她同行,她最后恐怕也会想方设法将人留下,或者跟在她身边。
这些宴黎当然不知道。面对温梓然难得的主动亲近,她下意识的在温梓然的掌心下蹭了蹭,又听见那一句舍不得,便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全是满足。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温梓然保证道:“梓然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说完将泡着胡饼的碗往旁边一放:“我去给你寻些好吃的。”
说完这话,宴黎风风火火的又跑了,徒留温梓然待在冰冷的屋子里,忧愁的叹了口气。
第0章玩闹
温梓然还以为宴黎这一去会很久,谁知不过一刻钟她就又回来了, 手中还拿着几个鸡蛋, 也不知她是在哪户农家手里买来的。甚至在回来之前, 她还往宴将军那边去了一趟, 顺便也送了鸡蛋。
对于吃什么, 温梓然其实并没有多讲究。前世她也吃过苦,除了草根树皮没吃过, 战乱时能寻见的吃食也绝算不上好,胡饼这些东西她也是吃得惯的。只不过有人愿意为她费心, 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仍旧欣然接受了宴黎的好意。
不用赶路,被风雪阻在屋中, 其实也是挺无趣的一件事。
温梓然身上裹着厚实的裘衣,站在门边抬手接雪。她是看不见漫天飞雪的,只是手刚伸出去时能感觉到雪花飘落融化在她掌心, 冰冰凉凉的。不过时间一久,手掌被寒风吹得冻僵了, 也就感觉不到那雪花的冰凉了, 只隐约还能感觉到些水迹湿意。
宴黎在旁边看着,不是很理解温梓然的作为, 因为北疆的风雪并不会让人想到诗情画意,那漫天的风雪带来的只有苦寒与灾厄。
不过即便不明白,宴黎也没打搅温梓然的雅兴,她就站在一旁看着, 直到温梓然伸出去接雪的手掌都冻红了,她方才伸手将人拉了回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将温梓然冰凉的手捂进怀里,这才开口责怪道:“这么冷的天,你接雪玩什么,小心被冻坏了。”
温梓然并不反驳,甚至于对这般亲昵的举动也接受良好。她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坏心眼的将冰凉的手掌隔着中衣贴在了宴黎的腰腹上,后者明显被冻得颤了颤,不过却未推开她:“南方少雪,我也从未见过雪是什么模样的,所以总是偏爱两分。”
这话并不算假,毕竟她幼时便已目盲,雪在她脑海中留下的映像也只有旁人叙述而来的。不过她其实不算喜欢雪天,因为她始终记得曾经在雪天里听见的那个噩耗。她只是想确认这个人还在身边,如此刻这般,她的温度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宴黎一边帮温梓然暖着手,一边却也将她的话当了真,望着屋外积雪有些为难的思量着该如何让温姑娘“玩”个痛快。至于欣赏雪景是欣赏不了了,她都看不见!
正当此时,屋外一个人影走过,宴黎定睛一瞧却是这家的户主顶着风雪出了门。在外人面前她稍有顾虑,便将温梓然已经捂热的手塞回了她自己的裘衣里,想了想又有些好奇,便扬声问道:“这位大哥,还下着雪,你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户主是个二十几岁的汉子,生得一脸憨厚,闻言转过头来瞧见两人便也憨厚一笑,答道:“我不去哪儿,只是这雪下个没停,我怕把屋子压塌了,打算先把屋顶的雪扫一扫。”
宴黎听到这个答案微微一怔,她是没住过会被雪轻易压塌的破屋子,可这借宿的屋子也是真破。虽然现在雪积得还不算厚,但如果这雪再一直下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屋顶就真给压塌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头一紧,因为这还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如果之后雪一直这样下,雪灾便是不可避免的。还有比这里更靠北的北疆,被北疆更靠北的草原,如果今冬都遭遇雪灾,北疆要死多少人都不必说了,草原上的牛羊都冻死了,明年他们就得迎接胡人在绝境中的反扑!
俊秀的眉头皱了下,但宴黎到底不是个忧国忧民的性子,她很快便将这为时过早的担忧抛到了一旁。她想着自己借宿在人家里,总该帮帮忙,又想见温梓然喜欢“玩雪”,于是心中一动走了出去,说道:“那大哥,我帮你一起吧,也省得你在外面冻太久。”
汉子闻言忙摆了摆手,推拒道:“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弄好了,你们还在屋里待着暖和些。”
话虽如此,可宴黎还是走出了并不算暖和的屋子去帮忙,只是这家也只有一架梯子可以用,宴黎最终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扶着梯子站在屋檐边,看着那汉子举着个锄头“哗哗”从屋顶上往下扒拉积雪,不多时屋子四周便掉落了一圈儿雪,看上去分量竟真的不少。
不多时,那汉子便扫完了雪爬下了梯子,又向宴黎道了谢。末了还感慨了一句:“今年这雪来得真猛,看样子天黑前还得扫一回,免得晚上雪太大压坏了屋子。”
这雪下得猛吗?宴黎并不觉得,事实上边城冬日的风雪要比这里大得多,那都是真正的鹅毛大雪,一个时辰积下的雪就能赶得上这一天一夜积累的。甚至于到了最冷的时候,边城的积雪能厚得过腰,人基本上不能在其间行走,这也是在北疆之外的地方遇不到的。
当然,现在说这些无意,此刻的宴黎只是看着那扫落满地的积雪扬了扬眉——梓然不是喜欢玩雪吗?她们现在有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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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宴黎拉出来玩雪时,温梓然还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宴黎会对她的话这样较真。可等到真正置身风雪间,放肆的捧着冰冷的积雪,所有的矜持沉稳却都被抛在脑后了。
宴黎知道温梓然看不见,玩起来也是诸多限制,于是提议了一个最幼稚的游戏——堆雪人。
顶着飞扬的细雪,小将军推着个大大的雪球在积雪里滚了一圈儿,刚走到温梓然的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就被一捧雪洒了满脸。她愣了愣,接着委屈的开口:“梓然,你欺负我?”
温梓然乌黑的发梢上都挂上了雪花,她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中笑意盈盈:“我哪有,这不也是在玩吗”
宴黎“哼哼”了一声,目光在满地的积雪上扫了一眼,最后还是放弃了以牙还牙的报复方式。她直接将手举起来,用冻得冰凉的手去碰对方的脸,直冰得对方一个哆嗦,这才得意的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她就遭到了报复,温姑娘比她更不客气,冰凉的手直接往她衣领里贴。
两人玩闹着,在户主一家难以言喻的眼神中,花了半个上午在院子里堆起了个丑不拉几的雪人——雪球是宴黎滚的,不过堆的时候是温梓然帮忙堆的,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来,堆的时候自然有些歪斜,然后小将军直接坏心眼的将雪人堆成了个歪七扭八的模样。
晌午时,来请两人的亲兵看着那个“眼歪口斜”、“身体扭曲”的雪人,满脸都是一言难尽,最后因为盯得太久不得不憋出一句:“没想到小将军还挺有童心啊。”
宴黎这大作被熟悉的人看见,眨眨眼尴尬了一瞬,旋即但笑不语。
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小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她这猛然一笑还把那亲兵唬了一跳,于是注意力瞬间就从那让人一言难尽的雪人移到了宴黎本人身上。
他看了看宴黎,又看了看被她护在身旁的温梓然,最后一脸了然的笑了笑,说道:“快中午了,将军让我来请小将军和温姑娘一起过去。”
宴黎不觉意外,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稍等片刻我们就过去。”
亲兵又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笑呵呵的走了,打算立刻回去与一众兄弟分享小将军的笑脸和童心。顺便等一会儿小将军带着未来的少夫人离开了,他们还能过来参观一下那模样“惨烈”的雪人。
宴黎也懒得计较之后必然会出现的围观了,两人也是刚堆好雪人就被亲兵撞见了,否则谁能知道那丑不拉几的雪人是出自她的手?不过看就看了,谁还敢当着她的面嘲笑她不成,她便不甚在意的拥着温梓然回了屋子——两人玩雪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不少,得先换身衣裳缓一缓,才好出门。
回到房中,还没来得及换下半湿的外衣,温梓然便迟疑的问道:“我们堆的雪人,很难看吗?”她自然察觉出了之前那亲兵一言难尽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