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46)
事不宜迟的道理谁都懂,尤其他们刚生擒了胡人王子,那些胡人不可能毫无反应。所以他们需要争分夺秒的赶回边城,将那胡人王子交给宴擎,再之后要如何处置,就不是他们这群半大少年能够参与决定的了——当然,对于他们来说,到手的军功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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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变换有时候只在一夕之间,就好像宴黎在一夜之间搅得胡人军营天翻地覆,还绑了他们的王子,边城的变化也是目不暇接。
老板娘和秦云书已经在地窖里藏了四五天了,带下来的干粮还有剩余,但水却已经没有了。期间两人谨慎的没有露过头,因此饭馆虽然被胡人洗劫了三回,但躲在地窖里的两人却始终安然无恙……虽然狼狈了些,但在这样的时局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
为此,秦云书是感激老板娘的,但与此同时她又免不了黯然神伤——如果之前她还指望着出城的温梓然能够在宴黎的保护下安然回城,到如今她却基本不敢再报以希望了。毕竟战乱之中,那半大少年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经不错了,又哪来的余力保护她的梓然?
相依为命的女儿可能也不在了,秦云书每每想到总免不了暗自垂泪。可伤心归伤心,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因此在察觉到水没有了之后,她便擦干了眼泪主动提议道:“阿郑,我上去取些水吧。”
开饭馆的,院子里自然是有水井存在,因此哪怕饭馆被胡人洗劫过多次,吃的没有了也不会缺水。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去是很需要勇气的,否则万一一个不好撞见了胡人,后果也是可想而知——尤其是像秦云书和老板娘这般,面貌姣好的妇人,落在胡人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
换个人来,绝对都是不愿意冒险的,但此刻秦云书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老板娘更轻描淡写的拒绝了:“可别,还是我去吧。你这从南方来的娇弱人,恐怕见着血就能吓傻在当场了,遇见胡人更是连跑都跑不过。还是我去吧,你好好在这里等着。”
说完这话,老板娘站了起来,随手垂了垂久坐僵硬的腰,刚要走又被秦云书拉住了胳膊:“别,还是我去,你手臂的伤还没好呢,怎么打水?”
黑暗中,老板娘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因为她到现在也没向秦云书坦诚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都到这会儿了,这个自然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她便推开了秦云书的手,说道:“没事,我的手已经好了,打得了水。”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早就好了。”
话音落下,老板娘已经走到地窖出口处了。她也没急着推开木板爬上去,反而歪着脑袋努力的将耳朵贴在木板上,仔细的聆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秦云书愣在原地一时间还有些没回神——早就好了,什么早就好了?老板娘的伤早就好了吗?既然如此,她还要自己日日跑来照料作甚?觉得白给自己工钱吃亏了吗?可老板娘不像这样的人啊!
一时间,许多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秦云书忽然便有些糊涂了。
地窖里很安静,老板娘也没有理会秦云书此刻在想些什么,她贴在木板上听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估摸着外间应当没人,于是便小心的将木板推开了一道缝。然后又观察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的带着水囊走了出去,临出柴房前还将木板重新盖好了。
对于老板娘来说,外出打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是想出来看看形势。毕竟她和秦云书不可能一直躲在地窖里,且不说胡人占据了边城会如何,万一宴将军已经将胡人赶走了,她们却还躲在地窖里吃苦,不也是一场笑话吗?
于是在打完水之后,老板娘并没有急着回到地窖,反而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后院的院门边。她先是偷偷地听着街上的动静,发现死寂一片后又偷偷探出了脑袋去看,可还没等她看清街上情形,一只大手忽然出现,按着她的脑袋就将她推了回去!
饶是老板娘胆大,这一刻也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好在最后忍住了,只心脏仍旧突突狂跳个不停。然后下一刻,她便见着几道矫健的身影接连蹿进了院子里……还好,这些人虽然衣袍染血,穿的却不是胡服,而是守军的军服。
老板娘按着心口,心说:吓死了,吓死了!
先前将老板娘按回来的那个军士也压着声音开了口:“瞎看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老板娘头一回被人这样训斥也不敢反驳,她目光在几人脸上一转,发现竟还有两个熟面孔。人自然是不认识的,但肯定来她饭馆里吃过饭,于是稍稍放心,问道:“我躲了好些天了,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宴将军将胡人赶走了吗?”
几个军士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黑沉沉的带着压抑。
老板娘也是人精,一看就知道不好,她心头沉了沉,果然在下一刻听到有人沙哑着声音说道:“宴将军重伤昏迷了,现在城里的守军群龙无首。”说完声音又低沉了两分:“还有那个来巡边的燕王,好像也落在了胡人手里了。本来大好的局面,现在也只能投鼠忌器。”
边城的局势,可谓是一夜反转,明明昨天他们还信心满满的能够将城里的胡人全歼的!
老板娘听完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也不自觉的白了两分。她并不关心燕王的死活,可皇子身份何等尊贵也是可想而知的,更别说宴将军还出事了……她心中一片灰暗,有些后悔一直带着秦云书藏着了,早知道还不如寻机逃出边城更好,到如今想逃也没得逃了。
大抵是看出了老板娘的颓丧,一个面熟的军士叹口气,说道:“好了,老板娘,你还是回去好好藏着吧,能藏一时是一时。这局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变了呢。”
最后一句明显是安慰,可在这样的时节能有这样一句安慰已经不容易了——此时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却没想到,这一句无力的安慰竟也能够成真。
第0章归来
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再次开始, 金色的太阳懒洋洋的爬上天空, 渐渐散发出炙热的温度。
这是战事开始的第五天。短短五天光景, 对于一场战事来说其实并不算长, 特别是对于攻城战而言, 五天的时间连打开局面都不一定能够做到。然而今次却是全然不同,从战事开始到随后的发展, 可谓处处都透着诡异,乃至于守城的军士都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
北城门不知何时被修好了, 因为之前打着将城内胡兵瓮中捉鳖的主意, 两道城门都已封闭。此刻城楼上下都站着守城的军士,而在他们对面却是数十个耀武扬威的胡兵——他们不是在城外, 而是在城中,大咧咧的出现对峙,仿佛一点儿也不惧怕面前人数众多的守军一般。
他们确实不怕, 领头的胡兵轻蔑的看着对面的军士,昂着下巴威胁:“快把城门打开, 然后都乖乖的把武器放下。你们的燕王殿下可在我们手里, 若是不听话,就杀了他!”
印证着他的话,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被推了出来,看着颇有些狼狈。
守军们面面相觑,但举着的刀枪却没有因此放下——他们都知道燕王最近来了边城,甚至于之前巡营时燕王还在军营里出现过, 但他身份贵重,哪怕巡营时身边也跟着重重护卫。而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哪怕人人都闻其名,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看清过燕王的容貌,更没人认识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军士冷嗤一声,喊道:“昨晚南门就传来消息,说是城外有群胡人带着燕王来了,要咱们开城门。结果现在南门还没开呢,咱们北门就又出现了一个‘燕王’要开城门。你们胡人能不能说点靠谱的瞎话,或者商量好了再来说啊,说个谎话还撞一起,简直可笑。”
这话一出,众军士顿时轰然大笑起来,原本紧绷的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领头的胡兵脸色很难看,用着胡语接连咒骂了几声,他一心得意洋洋,却根本没想过对方不肯相信!
带着满满的恼怒,胡兵头领又喊道:“我们这个是真的,城外那个是假的。”
城楼上的军士竟也回了,依旧是带着满满的嘲讽:“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吗?咱们梁国只有一个燕王殿下,南门外的胡兵还带着燕王王驾和禁军护卫呢,你这就绑个人来,谁知道是谁啊?随便寻个人套件衣裳就来招摇撞骗,呵,真当然跟你一样傻啊?”
唇枪舌剑之下,胡兵气得青筋都爆了,然而对方不信他们也无法反驳。胡兵头领回头看看,简直恨不得拉着燕王,让他自证身份!
他确实这样做了,燕王却只抬头往城楼上看了一眼。朝阳映照得城墙有些耀眼,但比城墙更耀眼的是城楼上那些箭矢映出的寒芒——数十弓箭手已经在第一时间弯弓搭箭了,正对着他们这一行人,但这些箭矢至今没有放出……这代表着这些军士并不如他们所表现的那般不屑一顾。
他们是知道消息了吧,却不敢放自己跟这些胡兵离开。
燕王垂下脑袋,无声叹口气,头一回觉得有些无力。再想想今日之前的自己,又忍不住想要苦笑,他到底太过自负,以为聪明能够掌控人心掌握局势,岂不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根本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而且就连人心,也不是他可以算计得透的。
见燕王不肯动作,胡兵骂骂咧咧气得跳脚,可城楼上的守军却“固执的不肯相信”,他们又不能真在这时候就把燕王杀了——死人可没活人值钱——于是双方就此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之中。
这种僵持是不可能长久的,一旦胡人发现守军们的顾虑,便会借着燕王打破僵局。不过还没走到那一步,城楼上忽然有人走动,一个小兵凑到之前说话那个军士耳边,也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见那军士眸光一闪,看了过来,挥手便下令道:“放箭!”
军中令行禁止,说放箭自然便是真的放箭,霎时间便有数十支箭矢破空而去。
燕王都被这阵势吓住了,旋即发现几十支箭没有一支是向着他射的。可饶是如此,他也吓出了一头冷汗,更别提那些对此一无所觉的胡兵了。他们只以为城上守军是真的不信,那么眼下的情形便是他们自投罗网,这些守军自然要将他们射杀。
胡兵头领怒气冲冲,可城门紧闭,又有守军居高临下的压制,他们想要打出城其实是跟打进城一样的困难。而想要攻破一座城池,显然不是他们区区数十人便能成事的,于是只好咒骂着暂时撤回了城中。
燕王此时虽然没能发挥作用,但如此贵重的人质自然没有被丢下,只是临被拖走前他又回头往城楼上看了一眼——之前还顾虑重重,这时候却忽然放箭,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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