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73)
至于因欺瞒而生出的怨愤气恼这些情绪,其实从一开始在温梓然心中就没有占据多少分量,她也并不是个不懂体谅只会苛责的人。所以对于宴黎,她更多的是不知如何面对,不知如何面对曾经的阿兄,也不知如何面对心有爱慕,甚至于至今不能放手的自己。
捧着木簪在房门后站了片刻,终于平复了心情的温梓然这才长长的吐出口气,带着木簪和书信走到了床边。她熟门熟路的取出了收藏木簪的匣子,却在将手中这一支木簪放进去前顿住了动作,想了想又将匣子合上放了回去。
今天是她的生辰,同时也是她十五岁的及笄礼。虽然平民百姓对于及笄礼没有太多讲究,可阿兄在今日送了她木簪,或许并不是想让她好好藏起来的意思……
温梓然抿了抿唇,终是拿着那木簪走到了梳妆台前。
简陋的梳妆台上并没有镶嵌铜镜,目盲的温梓然用不着铜镜也不需旁人帮忙,摸索着将梳理整齐的长发解开披散了下来。简单的梳理过后,她灵巧的纤手微翻,很快便将那一头柔顺的青丝挽出个简单的发髻,最后用宴黎送的木簪固定。
指尖从打磨圆润的木簪上滑落,温梓然终于又生出了更多的遗憾,遗憾自己看不见阿兄送的礼物,也遗憾看不见自己此时的模样。
第0章我心悦你
温梓然的及笄礼过得很是平淡,秦云书虽然没有忘记这重要的日子, 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 也并没有为此大操大办的习惯。所以这一天, 温梓然只是受到了两份分别来自于宴黎和母亲的礼物, 然后又在晚间享受了一顿大餐, 她十五岁的生辰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温梓然又如往常一般等在院中, 等着小白和书信的到来。
是的,温梓然已经不等新木簪了, 因为她突然明白过来, 之前一连许多日送来的木簪,或许只是为了昨日的那一支作为生辰礼。现在她生辰已过, 昨日宴黎送的那支木簪也已经做得足够精美,今日确实已经没有了继续送下去的必要。
至于为什么要在生辰礼之前就每日送木簪,导致昨天收到簪子时全无惊喜……温梓然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木簪, 觉得大抵是因为宴黎不想让自己的付出无人知晓,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雕刻了多少簪子, 每一点的进步她都想让温梓然知道——这人有时候耿直,有时候却也心机。
温梓然想着这些, 抿着唇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浅浅的酒窝在颊边浮现。
初秋时节,灿烂的阳光依旧炙烤着大地,晨起时温暖的阳光渐渐变得炙热起来。温梓然坐在梨树的树荫下, 也能从枝叶间洒落的阳光感觉到太阳的温度在渐渐升高。
对于目盲之人来说,时间是很难判断的,可即便满目黑暗,周遭逐渐升高的气温也足以证明时间的流逝。温梓然伸出手,白皙细腻的掌心向上摊开,承接着洒落天地的灿烂阳光——她很快便从掌心感受到的炙热温度判断出,此时最少也该到晌午了。
不知不觉间,温梓然便等了一个早晨,然而往日里准时准点跑来挠门的小白今天却没来。她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失落,但失落的却不止她一人,不知何时趴在她脚边的小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院门,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不需要送礼物,所以连小白都不过来了吗?
温梓然忍不住这样想,失落的同时有些无措,可无措之余更多的还是恐慌——宴黎已经许久未曾登门了,如果连小白都不来了,那么她们之间的联系是否要就此断绝了?!
没等温梓然胡思乱想更多,院门方向却再次传来了狗爪子挠门的动静。她微微一怔,反应比她更快的却是小黑,只见一道黑影倏地从她脚边蹿出,飞快的跑到院门后冲着门外“汪汪”叫了起来,边叫还边站起身子去扒拉门板,整个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
当然,还未成年的小黑身量明显还不够,再怎样扒拉门板也没能将门栓打开放狗进来。最后还是温梓然起身走了过去,打开院门放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狗崽。
小白因为迟到受到了小黑热情的欢迎,两只狗扑腾在一起,却是比往日更亲近了几分,也已然忘了旁边的主人。
然而温梓然关上院门后,却很认真的问狗崽道:“小白,你今天怎么来得这般晚?”
狗崽不会说人话,当然不能回答。小白听到温梓然喊自己之后,只是摇晃着尾巴,如往日一般乖乖的凑到了她腿边,任由温梓然摸索着去取它项圈上的东西。
项圈上果然没有了木簪,温梓然却意外的摸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囊。费了些力气解下后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信纸之外还有一个掌心大小的木雕,合上手心堪堪一握。
温梓然疑惑,一时也不知这木雕是什么,宴黎又为什么换了这木雕来送她?不过与之前收到木簪一样,她没有急着看信,而是细细的将手中那个小小的木雕摸索了一遍,很快就摸出了这才掌心大小的小木雕其实是个小小的人像。只不过具体是谁,木雕太小她一时之间也未能分辨。
可是好端端为什么又要雕个人像送给她?
温梓然有些不明所以,而让她更为不解的是,这人像不似之前的木簪,从一开始简陋到逐渐精致,直送了十几二十支簪子才迎来了最后精致的成品。这人像似乎已经很精致了,如果她能看得见的话,或许一眼便能认出雕的是谁!
怀着疑惑收起了精致的人像,温梓然又取出了一同送来的书信,她细细摸索着辨认纸上的字迹。纸上和昨天一样浓墨重笔的写着四个字,辨认出来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不过昨日读懂之后是恍然,今天的四个字却是让温梓然彻底的呆愣在了原地。
许久之后,温梓然又拿起那小像摸了摸,这一回她在小像的右脚下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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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近来沉迷木雕,甚至连武艺都有些荒废了。将军府里每日都要往她院子里送些木料,而那许多的木料显然不是一根簪子就能用完的。因此温姑娘虽然每天都能收到一支木簪,但宴黎刻的却远不止于此,她只是挑出每日所做最好的那一支让小白送去而已。
当然,除了木簪之外,宴黎还做了些“私活”练手,其中最用心的就是对着铜镜雕自己——小将军觉得,或许有朝一日她能将这木雕的“自己”送出去!
及笄之礼一过温梓然就算是成年了,十五岁的姑娘议亲已是不早,宴黎始终记得宴擎当日打的好算盘。想想温家伯母对自己的误会与排斥,再想想昨日小姑娘听见自己就躲进房中的举动,宴黎挫败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与紧迫感。
于是踌躇再三,她写了纸条送了木雕,选择在亲爹动手前孤注一掷……
今早小白的迟到,正是因为宴黎犹豫了太多时间,不过当孤注一掷的决定做下,小将军也绝不会选择退缩。她是跟在狗崽后面出门的,因为这些天太过安分,宴将军的禁足令早已经过去了。宴黎顺利的从将军府大门出去了,刚出门就恰好看见隔壁温家的院门打开,小白跑了进去。
宴黎并没有叫住开门的温梓然,反而是等到对方将院门关上了,她这才放轻了脚步向着温家小院走去。她知道温梓然耳力好,而且莫名的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到来,可宴黎今天并不想这么快就被对方发现,于是隔着堵院墙也是蹑手蹑脚的靠近。
终于,在没有惊动温梓然的前提下,宴黎偷偷爬上了温家的墙头。
人在独处时往往是最真实的,所以宴黎爬墙也是想看看温梓然看到信后最真实的反应,不过等她真的爬上了小姑娘家的墙头,她又有种要做坏事的莫名羞耻感。
羞耻是真羞耻,紧张是真紧张,但兴奋也是真兴奋。
宴黎目光灼灼的盯着温梓然的一举一动。她看着她取出人像,看着她摸索自己的小像,又看着她取出了那张写着自己心意的信纸,细细摸读,直到最后整个人都震惊得僵了身子。
雪白的贝齿紧咬下唇,小将军扒在墙头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再收紧,在土墙上留下了几个不深不浅的印子。与此同时,心跳也在一瞬间变得飞快,“噗通”“噗通”的好似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一般——她紧盯着温梓然,不想在自己喜欢的姑娘脸上看见厌恶。
幸而,并没有。
温梓然脸上的震惊显而易见,但除此之外好似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只是在读懂信上所书之后呆愣了许久,最后又拿起了那小像摸索起来。
宴黎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心里有股立刻翻墙进去的冲动——她不知道温梓然会不会接受自己,但在她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自己的那封信并没有让她表露出厌恶,那就证明一切都还有争取的余地。而只要有希望,小将军从不惧挑战!
似乎连老天都察觉到了宴黎的冲动和犹豫,正在扑咬玩闹的两只狗崽一抬头,就正好看见了小半个身子扒在墙头上的宴黎。小黑愣了愣,小白意外见到主人,却是立刻“汪汪”叫着跑了过去。
两只狗崽平时都很乖巧,没事并不会放声大叫,更何况是这样兴奋的叫声。因此温梓然一听便察觉有异,她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有些紧张的扭头向着宴黎所在的方向“看”去。
再一次偷看暴露被抓包,小将军却不似昨日一般慌张无措。她一双黑眸亮晶晶的,干脆的双手往墙头上一按一撑,整个人便轻巧的翻上了墙头,然后利落的跳进了小院。
温梓然已然听到了翻墙落地的脚步声,但心慌意乱之下并没有认出来人,于是第一次对这宴黎问道:“谁在那里?”
宴黎闻言心中竟生出了一点小失落来,不过在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却又觉得自己矫情。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她答道:“是我。”说完迈步向着温梓然走来,直走到少女面前一臂距离,这才停下了脚步,又道:“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小将军从来直言不讳,温梓然听到她的话却不禁一怔,然后猛的站起身又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少女的脚后跟踢到椅子,向后拖曳发出一声轻响的同时,原本放在她膝上的白色信纸自她身上掉落,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那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此时正被宴黎鼓足勇气轻声说了出来:“我心悦你。”
第0章嫁我行不行
“我心悦你。”少年人清朗的声音中带着郑重和坚定,一听就并非玩笑。
然而温梓然听见后还是免不了生出来一种荒谬感。她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清秀的小脸上表情也难得有些呆愣, 似乎根本理解不了此刻听到的话。
宴黎当然看出来了, 她心中不由得更添了两分忐忑——她虽不惧世俗, 但却并非不了解纲常伦理, 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心动和表白是多么的惊世骇俗。然而她已经送来书信试探了,少女看过之后明明没有太多反感, 怎么听到她亲口说出就是这般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