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方为难地说,“只看到是打着电话离开的,并不清楚到底去了哪里。抱歉,只有艺术品展柜和前台那里摄像头会多一些。其余实在是看不到太多信息。”
“没事。”他点点头,又继续给同事打电话,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结果,他头疼地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横穿穹顶坐了电梯,直奔宴会层。
这里气氛倒是还好,湖面之下看不出暗流涌动,他硬着头皮贴墙走,灵敏地避开他人,直至接近人群中心,和段位斌交谈的是一名黑人女性,穿着得体语调优雅,一口中文说得也流利,应该是某位前来应酬的议员,看周围人的表情,应该是没在说正事,于是他等了一会儿,在换酒的间隙插话进去,歉意地打了个招呼,女士善解人意地离开了,只留下他满头大汗。
“书记,”他忐忑地看口,“我刚确认了酒店方给的监控,还是不能确定人到底去哪了,看样子是接了个电话……或者是给别人打电话。”
段位斌和别人点头示意,放下手里的杯子,“不要乱叫。”
“……抱歉,”他顿了顿,又干巴巴地补了句,“董事长。”
“定位呢。”
他为难道,“有的。但设备不在这儿,也需要时间,所以……”
看起来的确是已经竭尽所能了。
段位斌不为难他,挥了挥手让他继续想办法联系上人,他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待满脸菜色的下属走后,依旧不紧不慢地与找到时机转来攀谈的人对话。
“少替孩子操太多心,”她与面前的男人碰了碰杯,“看小屿那样子是真有急事,就随他去吧。”
段位斌长叹,“这些年我让你们看了多少笑话。”
她是知道内情的,但也老生常谈了,只淡淡道,“你也怪不得旁人。”
“是我的错,是我大老远把你喊过来,”他左右看看,被一屋子洋货搞得无奈,“得罪人啊,陈部长。要是正经桌子上,我高低得给你赔个三四杯。你看,这点苏打酒,我一脖子仰了也顶不了多少事。”
陈茵笑着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我也没叫你喝啊。”
见段位斌脸色确实不好看,她只说,“你不要自责。要说大老远的喊我来,那也算不上。除了让孩子们见一见,我本来也打算过来看看她的,你还没那么大的面。”
段位斌提起点兴趣,“我也是才知道,蓓琳和那小子是一所大学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和你提这干什么,”她不在意道,“谁知道你会中途过来攀亲家。对了,”陈茵和他把话说开,“你不要想着打短线战,我那混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可比小屿难收心,我是管不住她的。我的话她也就挑着听,她爸的话是完全不听。到时候收不了场面再反悔,我可要和你翻脸。”
“说得这么吓人?”段位斌好笑道,“不是叫我少操心的时候了。”
陈茵自然也是为孩子头疼的,只趣道,“场面话,你还真听进去了?”
“书记……董事长,”离开了有一会儿的下属小喘着快步走来,对段位斌低声说,“找到了。”
陈茵体贴地转身走了,段位斌问人到底在什么地方,下属说在唐人街。
段位斌诧异,“他没事干急三火四地跑那干什么去?让他回来。”
“目前依旧联系不上,而且现在只有一个大概方位,做不到精准,不知道还会不会移动到别处,所以没有派人过去,”下属紧接着补充,“调监听也没什么收获,离开的那段时间没有通话记录,似乎是一直打电话但是对方不接。再早一段时间……倒是能查到一通完整记录,我粗略听了一下,好像是什么同学、室友的。没整理出太多有效信息。”但他还是大概讲了一下对话内容。
“叫什么?”
“白晓阳。”下属说,“留意查了一下,就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
段位斌略一沉吟,下属会意连忙领他离了场,他摸不清领导思绪,现在也只是说什么做什么,待出门的时候,正巧撞上和女孩儿贴在一起的陈蓓琳。
“段叔叔?”她眯着眼笑,“怎么了?段屿找到了吗。”
段位斌想起陈茵的话,看见她难免头疼,对十几年交情的老战友或许能少演点面子戏,但对晚辈还是得端着些。于是挂着笑,“还不清楚。”
“看您着急这一头汗。”
实话说段位斌额头干净的很。他只温和道,“你母亲在那坐着呢,不去找她说说话吗。”
“不去,我一会儿也要走。圣诞节诶,我为什么要耗在这,”陈蓓琳早待得不耐烦,“晚上约了我女朋友喝酒。明天还得赶飞机。”
“……”
“要是找到段屿了就和他说改天吧。或者,我把地址给您,您让他晚上过来一起玩?刚刚还没来得及加微信他就跑了,冷着脸扭头就走,好没礼貌,”她有意思地故意逗着说,“这地方多没意思。夜店热闹,段屿应该也会带人来吧,他在学校里还是蛮有人气的……风云人物啊那可是。”
“在学校?”
“我还以为您知道。”她惊讶极了,“吴晟后来居然没找他老爸告状吗……”
本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听到吴晟两个字,段位斌蹙起眉,“知道什么。”
陈蓓琳笑着说,“您在故意逗我?前阵子好大的事呢,”她开始觉得好玩起来,拿出手机,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说,“这事圈子里没人不知道啊,短视频传得遍地都是了。前段时间段屿过生日,吴晟把自己玩进医院了,连救护车都来了。段屿生了好大的气,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他那样,怪新鲜的……啊,找到了,叔叔你看。”
她将手机翻过来,体贴地将屏幕仰对着段位斌,全屏播放的视频内容很清晰,就是拍摄角度有些摇摇晃晃的,背景除了混杂着英文的喊叫,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陈蓓琳一边录视频一边吃瓜的时候,自己兴奋的卧槽声。
段位斌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陈蓓琳脸上的笑也愈来愈顽劣。
她对段屿没恶意也没兴趣,毕竟有性别隔离,纯粹是混邪乐子人,只觉得这父子俩折腾起来好玩有趣。
视频拍得非常没有技术看久了甚至晃得人头晕,但好巧不巧地,该录的都录进去了,从头至尾,包括众人安静地围观时,段屿与某个人的对话。
“很不巧,”她捂着嘴,半真不假地可惜道,“我当时就在现场。”
自送离所有宾客,已至凌晨,段位斌带来的数十位下属人员紧绷着精神,疲惫不堪。但依旧不敢擅自离岗,能跟着来的工作能力自不必说,眼力见也是有的。领导闷沉着把自己晾在车里抽烟,这种情况没有傻子会上去劝。
“张迎。”
“是,”他应承着,摘了蓝牙,说,“还是没有接通。”
“继续打。”
“要不,您直接去吧。”张迎试探道,“或许是遇着麻烦了呢。我看本地新闻短讯,说是那会儿唐人街什么地方爆炸了,”他斟酌着语气委婉道,“说不定是和那有关。不管怎么说,这地方不比国内,乱起来没个下限。到底安全是第一位的。您说呢?”
段位斌的气压一直很低,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张迎虽然只是保卫员,但在段位斌手底下干了快十年,曾有过数次为难紧急情况下的功绩,光腿上肩上胳膊上那三个擦命的枪眼就够他往后十八代都是铁饭碗了,所以在这大领导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段位斌没做声,张迎心领神会地发动了汽车。
纽约的空气不太好,容易叫人焦躁。一路上车内安静,只能听见隐隐传来的嘟——声,响至最后再继续拨打,机械性地重复着,没有停下的可能。即便只是旁观也会觉得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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