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屿问:“就像那天那样?”
“就像那天那样。”白晓阳说,“每一次,你都会好好接住我的。不是吗。”
在爆炸声中,听见他的声音瞬间就变得安心;看到他身影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安全了。在欢呼与喝彩中,只能听见他低声对自己说我永远以你为傲。
无数夹杂着恨意的怒骂与责怪,都敌不住段屿在他耳边亲昵地喊着宝贝。
白晓阳贴上段屿紧锁在腰间的手,对久久沉默的段位斌说。
“只要他还在某个地方,我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这是我喜欢的人。”
“是我选择的未来。”
“威胁我前途尽毁,那也得你做得到才行,”白晓阳高声说,“我没什么做不到的。”
白晓阳看见段位斌的眼底滑过了一丝极难琢磨的情绪。
就那么捕捉到了。但那其实没有任何意义,那男人还是闭了闭眼,仿佛失落至极地叹了口气。
“这么失望干什么?杀了我吧。”白晓阳轻蔑地说。
杀了我吧。
段位斌平静地看着他曾经的爱人。
他衣着华贵,十年未见,已经不再年轻了,段位斌发现他在自己父亲身边,被蹉跎得已经面目全非。
“你父亲刚去世,就这么迫不急待地找过来。不是一直想报仇吗,因为我背叛了你。”那人轻轻一笑,眉目间尽是厌倦与疲惫,“那就杀了我吧,快点动手。”
段位斌不再年轻了,那些愤怒和痛苦被时间冲淡得只剩下执念。
不急于一时,于是只是冷冷地问,你后悔了没有。
那人的眼神也很轻蔑。
他凝视良久,只在枪声中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了你。”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了你。”
陶迎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鄙夷地说,“你只是一个无耻、卑贱的骗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没有人会在看清楚你真正的面目后还爱着你,段位斌,你看似唾弃,实则比谁都渴求这些。从来没得到过真心,就笃定世界上不存在无悔的爱。”
“得不到是因为你不配,”久病不愈的女人,对着这个可笑的男人,久违地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你知道吗,”
“你总有一天会失去一切的。”
不知是在回忆着什么,段位斌的表情似乎出现明显了裂痕,他紧拧着眉,食指搭扣在扳机上,真到了这一步居然也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想大笑,想怒斥,想随心所欲,但早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身为一个人该有的情绪。
白晓阳往后靠了靠,极缓地呼吸着。
缓缓垂下眼,在接受结局的一瞬间,在时间凝固之前,段屿轻轻地喊了一声白晓阳的名字。
“能听到这些话,就现在真得死在这里,我也愿意。”
白晓阳因为他的语气愣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段屿?”
“别动。”
窃来的手枪轻巧灵便,单手便可以扣下扳机,电光火石之间,在段位斌犹豫的瞬间,他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手臂,光速扣下扳机。
“我说过。面对父亲的时候,没有防身的东西,总感觉很不安。”
段屿喘着气,伤痕累累,他眉眼阴鸷,笑得却十分痛快,“这算还给你的。”
沉声响亮,像重物坠地的声音,又消散在海面。
段位斌腹部受伤,身体向后猛地一仰,膝盖却前屈,跌跪在地上。
“先生!”
张迎满脸愕然,他连忙下蹲,检查心率和伤口,也在一片混乱中,偷偷用余光瞥着逃跑的那两个人。
这场景和八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同一个位置,同样对峙的场面,同样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您现在可能会觉得困倦,请千万不要松弛精神——”
“那小子,”他粗喘着,冷笑一声,却因为抽到伤处疼得剧颤,倒吸一口气,对张迎说,“那小子的枪,是从你那摸来的吧。就在刚刚,你把他从车底下扒出来的时候。”
“这……下属也不是清楚。”
“省省吧,”受了伤,他嘴里溢出了点血味,往下咽了咽,“以你的本事,他那点小动作,你还能发觉不出来?”
“……段先生。”
段位斌脸上血色尽失,大抵是耳边人呼叫急救的声音嘈杂,他烦躁地闭了闭眼,腹腔的血一点点流逝,只是在想,这还挺痛的。
当年那小子吃了他一枪子,那时候,也是这么疼的?
“他们跑了,”张迎自知犯事,只为难地问,“要……要追上去吗。”
他总觉得,最后那静默的几分钟,段位斌迟迟没有出手……应该,就是打算放过的意思。
段位斌敌不过倦意,但还是有下指令的力气的。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天,紧绷着的身体,好一会儿,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他也没有回答下属的问题,在争分夺秒等待救援的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大抵也是失血过多,脑子也不清醒起来。
只在最后失去意识前,迷迷糊糊地说着,
“对。”
“对,迎月……你说的没错。”
她还真是没说错。一个无耻的骗子,怯懦的逃避者。直到最后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这样的人,注定会失去一切。
-
第72章 “我们回家吧。”
段屿现在的情况跑不了太远,白晓阳心惊担颤地扶着他,频频回头看直到确认并没有任何追来才放心。
“不用担心,他死不了。”
“……好像没有人追过来,”白晓阳扶着段屿,让他慢一点,“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你还好吗?伤口……”
“没事。”段屿放轻了压在白晓阳身上的重量,扯了扯嘴角,“他也不会追上来的。”
要追早就追过来了。不管段位斌要发什么疯,这时候顾好自己怕是比什么都重要,他哪有心思管儿子跑不跑。
白晓阳试图停下来,“段屿,先别走了!”
“去路边,”段屿咬着牙,“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什么?”
这是突发情况,段屿明显措手不及,怎么会有人来接他们。
“我联系了……”
段屿刻意在放轻,但白晓阳肩上的重量还是愈发沉重,那毕竟是车祸,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悍,骨折再加上受创,即便是他很难吃得消。
“你联系了什么?段屿……你停。停下!我说了别走了!”白晓阳擦了擦眼睛,怒道,“不要逞强!”
段屿的身体一拉也就依了过来,他大抵是觉得弱态难堪,更不想看到白晓阳落泪,只断断续续地说,“别怕,不要担心。那个人不会那么狠心,可能一直就在身边冷眼看着,说不定……一会儿,他自己就出来了。”
越到最后,声音越低,白晓阳不敢大幅度动他,只在马路边先将他放下来,小心将人搂在怀里,段屿枕在自己的腿上,闭紧双眼的时候眉毛也紧蹙着。肌肉紧绷,或许不是痛,是因为实在放不下心。
见他这样,白晓阳心疼得要命,苦笑着,“到底是谁会来……”
他手机和那台车一起报废了,路被段位斌封了个彻底,四面八方叫不来一个活人。好像只能等着段屿嘴里那个所谓‘联系’的人。
他伸出手,指尖梳理着段屿的头发,顺着脖颈安抚下去,又触摸道上臂纹身下的旧疤,白晓阳咬着牙,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笨蛋。”
他轻轻地骂,“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掌下的皮肤似乎开始变得滚烫,白晓阳一怔,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好像是要发烧了,段屿万一伤到了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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