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少杰:“不行,看完节目再走,保证你没看过。”
周颂瞥了眼舞台上正在进行的钢管舞表演,讪笑:“你亲自跳脱衣舞给我看?”
潘少杰:“只要你不怕长针眼,我脱光了扭给你看。”
周颂打量他一番:“我对你光着腚扭来扭曲没兴趣,还不如看蚯蚓打架有意思。”
潘少杰用力揉他的肩膀:“哈哈哈哈,我知道你眼光高,你等着吧,赶明儿我挑几个好的给你送家去!”
又进来几个人,潘少杰看到其中一个人,立刻精神高涨:“他妈的,这老东西终于肯露面了。”
周颂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稍有些发福,但胖的很均匀,没有凸出的啤酒肚,头发也还浓密,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整体还算顺眼。周颂问:“谁?”
潘少杰:“廖云涛,三鼎大厦的大股东。”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让他把卖地合同给签了!”
他吹了声口哨,几个女孩儿从人群中挤出来,顿时把一张长沙发坐满了。潘少杰道:“这是周少,我发小,你们把他陪好了,我重重有赏!”
嘱咐完几个女孩儿,潘少杰迎向廖云涛,略一寒暄,两人上楼了。
周颂被几个女孩儿包围,他不想和任何人近身接触,但是对女性又不好推搡拉扯,只好被迫左拥右抱。先开始挡了几杯酒,后来渐渐挡不住,索性就放开了喝。玩到兴处还和女孩儿们挨个交杯。他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的,不至于沉迷,也不抵触,和女孩儿们一样,一半愿耽于此,一半逢场作戏。无论前一晚有多放纵,第二天一概忘得干干净净。
他酒量很好,但逐渐觉得无趣,就借故去卫生间。卫生间长廊的隔音效果不错,像是把震耳欲聋的音浪和人声都闷在一只铁桶里,虽然依旧嘈杂,余音阵阵,但是忽视起来也很容易,耳边也能落得清净。他喝了不少,脑袋有点晕,扶着墙壁沿着长廊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廖云涛明天就去菲律宾出差了,下次回来至少两个月后,潘少您得想想办法,让他今天晚上就把合同签了。”
“办法我倒是有,只是有点冒险。万一泄露出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潘少,你知我知,廖云涛知,谁会泄露?”
潘少杰似乎在犹豫,那人又劝:“今天晚上没有人带手机进来,摄像头也全都关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周颂只听出了潘少杰的声音,另一个男人终压着嗓门说话,他又头晕目眩,分辨不出是谁。卫生间里似乎达成了共识,脚步声先后逼近门口。周颂闪入储物间,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悄然往外看,只看到两道人影迅速转过走廊,不见了。
他从储物间出来,走进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皮肤的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想起方才自己听到的对话,看来潘少杰今夜有所行动,无非是些私相授受的勾当。这些勾当在暗处疯狂滋生,早已不新鲜。他没有兴趣打探究竟,和以往一样眼不见为净就好。
他洗了脸,抬起手腕看时间,看罢时间一抬头,却看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站在他身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周颂扯掉几张纸擦拭脸上的水珠,然后转过身倚着洗手台,问:“找我吗?”
男人掀掉鸭舌帽,露出一张瘦削清俊的脸,是他的老朋友,刘勤。刘勤道:“对。在这里聊吗?还是另找地方?”
周颂擦掉滚到下颚的水珠,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你开车了吗?”
刘勤:“开了。”
周颂:“送我回家吧,路上说。”
一辆喷着某驾校名字的桑塔纳开到路边,周颂从侧门出来,一路捡着有路灯的地方走,快步走到路边坐进车里。
刘勤驱车上路,问:“你还是怕黑?”
周颂:“老毛病,改不了。夜总会有人把守,你是怎么进去的?”
刘勤:“我进去的时候没有人守着。”
这辆车很旧,座椅又硬又不舒服,车里还有异味。周颂把车窗放下来,迎着晚风把头发往后捋了捋,“找我什么事?”
刘勤:“你知道的。”
周颂撑着额头,闭上眼睛轻叹一声气:“刘勤,你缠了我这么多年,如果你认定是我做的,那就杀了我报仇。你这样一次次找我,一次次问我,是没有结果的。”
刘勤道:“你一定会偿命,但是不会死在我手上。让你去死是法律应该做的事,不是我。”
周颂苦笑:“你可以直说,你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刘勤打开车屉,拿出一只扁平的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周颂打开盒子,里面摆着三只一模一样的钢笔,一盒共10只,此时缺了7只。看到这些钢笔,周颂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十年前,他从那女人手中接过这只钢笔的那一天。
刘勤道:“这是我妈当年买的钢笔,一共十只,她自己用了一只,发出去7支,但是现在还有3只。这3只里有一只的墨水管里有墨水渍,说明是用过的。也就是说,她当年发出钢笔后又收回来一只。”
周颂:“......从哪里找到的?”
刘勤:“上个星期,我收拾房子在我妈床底下发现的。”他看了周颂一眼,“既然你不承认是你做的,那你把你的那只钢笔拿出来。”
周颂把盒子放下,道:“丢了。”
刘勤冷笑:“当年你还拿得出,现在却拿不出来了。是担心我看出你的那只钢笔其实是我妈的吗?”
周颂:“当年你看不出,现在就能看得出?”
刘勤:“当年我太不冷静,忘记了我妈用的那只钢笔笔帽砸出了一个圆坑。如果你再拿出来,我一定能认得出。”
周颂扬起唇角,笑容漠然:“可惜你没有机会了。你无法用一只钢笔定我的罪。”
深夜,车流骤减,公路上空空荡荡,车厢里很安静。刘勤无声无息地往前开了一段路程,突然问:“你为什么怕黑?”
周颂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刘勤:“有句老生常谈的话,你一定知道。”
周颂:“什么话?”
刘勤转过头看他,装满仇恨的双眼分外|阴鸷:“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黑。”
周颂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被缀满路灯的公路。
刘勤又问:“你不承认你杀了我妈,那你敢说你从未杀过人吗?”
周颂不说话。
刘勤:“你爸是杀人犯,你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携带杀人犯的基因。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周颂还是不说话,但是下颚绷得很紧。
刘勤:“我不相信杀人犯的后代会是好人,你就不是好人,否则你为什么怕黑?难道不是怕鬼?鬼都是人变的,你怕死人,对吗?”
周颂眼皮微霎,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渐促。
刘勤:“告诉我,周颂,你怕鬼吗?”
你怕鬼吗?
这四个字像是四把钢刀,一把把插进周颂的胸膛,在他的身体里搅动,把五脏六腑绞得烂碎。他呼吸困难,捂住胸口急喘几口气,抬起头时却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坐着一个浑身裹满火焰的孩子......
周颂:“停车。”
刘勤不停,继续往前开。
周颂:“停车!”
车靠近路边,还未停稳,周颂推开车门跌了下来,狼狈地摔在路边。
刘勤坐在车里看着他,道:“去看看医生吧,你病得很重。”
桑塔纳加速开走了,整条街寂寂无声,只有周颂一个人。他爬起来,双脚像是上了一对千斤重的枷锁,他吃力地拖动枷锁一步步走到路灯下,筋疲力竭地背靠着路灯坐在地上。他拿出手机茫然地划动电话簿,想找一个人寻求帮助。划了好几页才翻到粱桭的号码,打出去,却没人接。他不敢往四周看,周围凡是路灯没有照亮的地方全都烧着熊熊烈火,而且那火焰正在逐步向他逼近,一点点将他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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