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78)

　　裘玉白却想跟他长谈，“这里有房间，你要不要晚上就在这里住？”

　　“不用了，家里没人，不回去不行。”

　　“游弋不在家吗？”

　　“ 他晚上要上自习，回家晚，再说他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

　　裘玉白没多想，随口问，“你妈呢？”

　　“跟我爸离婚了。”

　　裘玉白愣了愣，这事一想就能猜到原因，他走到游逍旁边坐下，“对不起，逍儿。”

　　“不用道歉。”

　　一个单人的中式沙发，一个人坐很大，两个人也能坐，但就要挨在一起了。

　　裘玉白身上有一股清香，不知是香水的味道还是沐浴乳的味道。这味道像是有形的烟雾，缠绕在游逍身上。

　　两人的腿挨在一起，裘玉白把手放在游逍膝盖上，低沉着说：“必须要道歉，因为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其实在你向我表明心意前，我自己就已经开始纠结了，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和对别人不一样，但我不敢往那方面想，当时也不懂，所以你挑明后我就害怕了，这种关系完全打破了我所有的认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选择离开……其实我不是为了躲避你，是为了躲避我自己的感情和蠢蠢欲动的心思，逍儿，我当时就已经喜欢你了，只是没有你的勇气……

　　游逍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五味杂成什么都有，如果一定要选择一种最强烈的，那应该是难过，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难过，在难过什么。

　　裘玉白一口气说出心里话，轻松了许多，舒了口气接着说：“后来等我上了大学，又进去这个行业，见的越来越多，渐渐就懂了这种感情，更明白了自己心意，才知道当年错过了什么，逍儿，对不起。”

　　游逍笑了，“你说了太多句对不起了，真的没关系，你别再道歉了。”

　　裘玉白直起腰靠近游逍，他身上清香的温度像一朵柔软的云彩，把游逍软软的包围住。

　　他轻声说，“逍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游逍被陷进这朵温柔的云彩里，周身动弹不得，他耳边嗡嗡响，从喉咙到耳朵硬的生疼，努力吞咽了几下口水，他才张口发出声音，“玉白，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61章 咖啡

　　游逍反复回想, 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过分直白了，是否伤害到了裘玉白，可他更不愿意欺骗自己或者欺骗他。

　　他一直认为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他的专业是研究历史，沉浸在漫长的历史光阴中浮沉，见识了它的浩瀚与残忍。也或许是因为时间曾快速的、毫不讲理的痛击过他。

　　郑黎之前想送他一只非常难得到的古董表，他没接受，他害怕那种把时间实体化的东西，秒针每挪动一下都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前行。

　　时间会改变一切，曾经的爱慕会随着秒针的每一下催促不停的前行, 直至消失。

　　游逍有些难过, 是那种失去并清楚的明白再也无法回去的怅然和悲伤, 他想起上次自己对游弋说的那句话——我们可以回头看, 但必须记得往前走。

　　晚上10点多的地铁上依然挤满了人, 他站在一个夹角的位置像是被拥抱住。他忽然很想霍拓, 隔着半个地球竟是如此的遥远，远到游逍有种霍医生已经消失，或者根本就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错觉。

　　他急切的想要确认, 确认手机里存的这个电话号码，是不是真的属于一个叫霍拓的人。

　　等拨了电话又反应过来太冲动了，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任性过了, 他是整个家所有人的支撑，从他爸爸出事那天起, 就注定他这一生，已经失去了任性和放纵的权利。

　　游逍盯着电话挂断页面, 苦笑的摇摇头, 果然爱情使人失控。

　　谢菲的婚礼订在周三,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因为时间太仓促，好日子或者周末假期早就订满了。游逍和游弋都请了假，父子三人都穿上新做的西服，隆重出席。

　　现在的婚礼都是中西合并的，上午按照中式规矩接亲，中午去酒店办西式流程。

　　游逍代表他爸，作为舅舅家，从早上开始就忙着招待客人，还有各种细节的安排联系，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接亲时新娘跪别父母时，姑父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姑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反倒是一直闹着要结婚的谢菲，跪在地上哭的直不起腰。

　　游逍看的心里难受，他了解这个表妹，虽然表面上脾气直爽叛逆，其实是一个内心非常柔软的姑娘。在真正离开父母这一刻，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对他们的恶言恶语和伤害，她应该是后悔的吧。

　　婚礼的形式都是大同小异，新人被自己的爱情故事感动的涕泪横流，宾客们边聊的热火朝天边焦急的等待开席，游逍帮着招待客人，一口菜没吃上反而喝了不少酒，胃里翻腾着冒酸水。

　　到快结束时，他实在受不了，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啥也没吐出来，倒弄的更恶心了。今天实在是喝太多了，他酒量一般，平时虽也喝酒，却从不敢多喝。可今天这顿酒他是免不了的，客人里很多是老亲，他其实都不太熟了，有些都十几年没见过了，但现在他爸糊涂了，他必须要去经营这种人情来往。

　　洗了把脸出去，游弋正到处找他，他爸跟一堆亲戚坐一起聊天，他已经不认识这些人了，可一点也不耽误他们聊的热闹。

　　“找我干嘛？”

　　“你手机呢？”游弋往他口袋里摸，抱怨道，“你这手机带不带有啥区别，带上你也不看。”

　　游逍躲开他，“别瞎摸，什么事？”

　　“你自己看手机！”游弋没好气的说，“拓哥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他打给我了。”

　　游逍心里一慌，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通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消息，问他在哪里。

　　他正准备回消息，游弋继续说：“我给他发了定位，他说过来找你。”

　　游逍停下手里动作，惊讶的问道，“来找我？他回国了？”

　　“好像是吧，他没跟我说，只让我发位置。”游弋不满的皱眉。

　　游逍心里突突的跳起来，边往外走边低头回电话。

　　游弋跟在他后面一起往外走，兴奋的眉飞色舞，他也很久没见到他拓哥了。

　　“你干嘛去？”游逍站住脚，转身问他。

　　幸亏游弋闪的快，不然就撞一起了，理所当然的说：“去见拓哥了？”

　　“你先别去了，看着爸。”

　　“不用看着，他正跟那个什么舅爷聊天呢，我都听一个多小时了，太无聊。”

　　游逍抿了抿嘴，“那你去帮你姐，我刚才见她们在装礼物。”

　　游弋做了个吊儿郎当的姿势和表情，鄙视道，“我才不去，他们一群装逼货，打扮的跟动物园似的，还以为自己走在时尚前端呢！”

　　他说的是谢菲和曹宇亭的一帮客人，他俩算是一个圈子的，不过她也只是刚毕业的一个小模特，大部分都是曹宇亭的朋友，可能是干摄影和时尚行业的吧，穿着打扮和说话姿态比较特立独行。

　　游逍手里的电话已经打通了，他没耐心跟游弋理论，摆摆手直接命令，“你在这儿帮忙，等下回去再见他。”

　　游弋气的跳脚，却又不敢违抗他哥。

　　“见谁？”对面响起霍拓的声音。

　　游逍小声回答，“刚才跟游弋说话，你回来了吗？”

　　他语气很急，可能他自己没发现，但霍医生的耳朵多灵啊，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笑道，“回来了，久等了。”

　　游逍没听出来他又在说骚话，进电梯下楼，“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游弋说你来酒店了，到哪里了？”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完自己先笑了，这让霍拓怎么回答？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这电梯不知道是什么设计理念，四面全是镜子，他一抬头看见自己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几乎不敢认镜子里的人，穿着贴身的西装，头发早上被谢菲请的化妆师精心打理过，精神奕奕，却因为刚才吐了，整张脸白的透明，脸色虚靡。最惊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双眼透着光亮，嘴角上扬，有急切、期待、高兴、紧张全揉在一起，更多的是惊喜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