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122)

　　两人像接力赛交接棒一样边跑边交接，游心急如焚想跟他一起去, 却又不能把他爸一个人扔家里, 只得答应。

　　游逍也怕吓着他, 长得再人高马大他也还只是个上学的学生, 没经过事儿。

　　柳梦家不算远, 平时走路过去十几分钟, 游逍心里着急，觉得今天这段路特别漫长，怎么跑也跑不到。这是柳梦第一次请求帮忙,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绝对不会开口，尤其是她家里的事情, 以前连提都不愿意提，所以游逍才更担心。

　　院子大门关着, 里面隐约传出砸东西和骂人的声音，游逍推了一下门发现没锁, 他挤进去后犹豫了, 还是把门留了个缝儿。

　　院子的格局都差不多, 柳梦妈心细爱干净会收拾，院子里搭了个小花棚，种满各色鲜花，虽然现在是冬天，花棚密封着，仍能闻到满院子的香气。

　　正房亮着灯，游逍凑过去听，只听见柳梦爸骂人和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听不见柳梦妈一点动静。

　　他心里一凉，忙拍门见人。

　　连着叫了一分多钟都没人开，屋里的声响也没停，游逍双手握拳开始砸门。

　　“诚叔，我是游逍！你快开门！”

　　木门砸的咣咣响，终于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柳梦的长相更像她妈，天生尤物四个字在她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只有眼睛像她爸，都是又大又圆的杏眼，清纯可爱，温柔似水，惹人怜爱。

　　即便此时柳梦爸五官拧在一起，眼神仍然干净无辜。

　　“诚叔，您让我进去，我白姨呢？”

　　“你有什么事儿？”柳梦爸像是在努力压制情绪，但效果甚微，语气和表情都恶狠狠的。

　　“我找白姨，她人呢？”游逍尽量平静的说。

　　“不在家。”柳梦爸不耐烦的答，还没说完就要关门。

　　游逍眼疾手快，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把手伸进门缝，手被门狠狠夹住疼的整个身体都跟着抽搐，他仍然死命拽住门框不让他关上。

　　“白姨——”游逍朝屋里大声喊。

　　“出去！滚！”柳梦爸伪装的客套彻底撕破，用力板游逍手指把他往外推。

　　“诚叔，我只是想看看白姨，没别的意思，您让我先进去。”游逍恳求道。

　　“不在家，滚！”

　　游逍对他怎么也说不出重话，柳梦爸平时不是这幅模样，他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但遇到时都是礼貌的打招呼或者客套的关怀几句，他年轻时就长得清朗俊秀，不然柳梦妈那么好的条件也不可能最后答应嫁给他，到这个年纪看起来仍是儒雅随和，跟谁都和和气气的，任谁也看不出他有一点会家暴的样子。

　　游逍不想刺激他又担心耽误时间柳梦妈会出事，他们已经在这里争吵快十分钟了，他也叫了这么多声她却一直没出来，甚至没一点动静，

　　“诚叔，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如果白姨没事我马上就走。”

　　“说了不在家，快滚！”柳梦爸用力抵着门，他脸色铁青双眼圆瞪，看起来十分吓人。

　　游逍不再犹豫，两只手一起使劲儿把门扒开一条缝儿，侧身打算挤进去。

　　眼看就要进入了，彻底激怒了柳梦爸，他完全失去理智，狠命的拉开门快速往游逍手上一下一下的撞。

　　十指连心，门不断的夹在手背和手指上，疼的游逍不得不退出来，整个右手的手背肉眼可见肿起来。

　　柳梦爸马上又要关门，这次如果他关上打开就难了，只能强行破门进入，游逍来不及思考再次用左手把住门，快速侧身伸进去一条腿卡着。他也动了怒气，威胁道，“诚叔，您如果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柳梦爸像是中了邪，他几乎不说别的话，也不解释，只是一直重复强调，“不在家，快滚！”

　　游逍整只右手都肿了起来，手指无法弯曲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靠身体的力量使劲儿撞门。

　　柳梦爸这个年纪，体力肯定比不过游逍，但就像古时候攻城战争一样，门里面的更占优势。

　　他已经完全不管不顾，疯了一样踢打游逍伸进去的腿，抄起门口柜子上放的一个木雕观音像砸在游逍脚上。

　　游逍刚从家里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换鞋，还穿着棉拖鞋，硬木头砸上去钻心一般疼，他控制不住的大叫一声，咬紧牙关没退出来。

　　柳梦爸继续拿东西往下砸，一双温柔的眼睛充血发红，仿佛发狂的恶魔。

　　游逍刚才还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其他方法，比如退出去找人帮忙，实在不行就报警，可这会儿柳梦爸的表情也激起他的血性，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绷紧身体咬紧牙关跟他硬磕。

　　“哥！哥——”

　　游弋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关键时刻他很听话，游逍不让他进门，他就老实在外面呆着。

　　沈路跑进来，见到游逍的状况立马上去帮忙。

　　他双手扒住门缝用力推门，柳梦爸怎么可能抵抗住两个年轻男人的力量，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他俩闯了进去。

　　游逍脚疼的站不住，单腿跳着往里屋搜查。柳梦爸翻身起来扑上去阻拦他，被沈路挡住。

　　游逍已经很久没来过他们家了，不过还是大概能记得屋里的格局，而且他闻到一股淡淡血腥味儿就在主卧。

　　他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窟，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心里充满恐惧，推门时胳膊颤抖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柳梦妈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居家服，脸朝下趴在卧室的地板上，后脑勺淌下来血染红了半边后背。

　　游逍以为这种情况下人肯定会被吓的失去理智，但此时他脑子异常清晰，想蹲下来检查情况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他爬起来跪在地上把柳梦妈翻过来，才发现她是醒着的，像是虚脱一样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而且她额头上也有一个伤口，糊了满脸的血。

　　柳梦爸还在外面和沈路撕打，游逍把沈路叫进来，自己坐在门后抵住不让柳梦爸进来。

　　沈路检查一下说问题不大，但是必须马上送医院。

　　“我叫120。”沈路拿出手机拨号码。

　　游逍吞了吞口水，“我们自己送去医院行不行，问题大吗？”

　　沈路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行，血止住了，但是现在还很危险。”

　　游逍鼻子抽动，像是要哭一样，“打吧，我在这里等，你等下把外面那个锁在另一个房间里，别让他出来。”

　　沈路打完电话，问道，“不报警吗？”

　　游逍心里没底，他没想到竟然如此恶劣，他一直以为他们家就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从没想过竟然会发展到伤人性命的地步。

　　他心疼的是柳梦，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别人眼里闪闪发光的星星，漂亮、温柔、优秀、事业有成……在她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

　　胡同里的街坊邻居虽然都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但也都跟游逍的想法一样，只以为是夫妻间的矛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唯一可恶的就是柳梦爸会动手打人。

　　如果叫了120，再报警，那这就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了，也彻底撕开了柳梦身上光鲜亮丽的外衣，从此以后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了。

　　而且柳梦也说过，她自己是不怕这些闲言碎语的，她学法律就是为了能帮她妈摆脱地狱般的婚姻。可笑的是她妈自己不愿意挣脱，她离不开柳梦爸，离不开这个可能会随时要她命的人。

　　所以游逍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替柳梦做主。

　　“先不报警吧。”游逍决定道，“我做不了这个决定。”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游逍跟着去，他手和脚上的伤也要去医院处理。

　　这时候柳梦爸也不闹了，躲在房间里不出声。

　　沈路上了救护车，让游弋回家陪小雨和他爸。

　　他吓得脸色煞白，游逍担心他再想起来小时候爸爸出事时的经历，安慰他没事。

　　游弋表现的很镇定，帮着安排处理事情，淡定的请看热闹的街坊回去，像个能抗住事的成年人，但游逍知道他心里是充满恐惧的，可他更明白这是他成长的必经之路，只能咬牙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