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74)

　　游逍第一次在夜晚看大海，那种黑沉沉，无边无际的恐惧，让人胆怯却又向往。

　　霍拓扎好帐篷，在门口挂上一盏风灯，海风张狂，把这一豆灯火吹的摇曳飘零。

　　游逍想起在沙漠时，霍拓也是在帐篷门口挂了盏风灯，好像只要多加这一点点光亮，这个撑在荒凉野外的简易帐篷，就成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霍拓穿上外套，开始架鱼竿，随口问道，“你会钓鱼吗？”

　　游逍笑起来，“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才问我，晚了点？”

　　“不晚，不会我可以教你。”

　　游逍不服气，“不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跟我爷爷去钓鱼，咱俩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霍拓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开心的笑起来。深夜海风里，他的这个笑容英俊无比，游逍一时看呆了。

　　“别傻站着了。”霍拓反而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把椅子和桌子支起来。”

　　“哦……”

　　选好地方，支起两张折叠椅，旁边的防风小炉子正煮着红茶，香气弥漫在夜风里，吹向更远的大海。

　　游逍没说大话，他是真会钓鱼，不过从霍拓的动作来看，也不是新手。

　　“都说学医很忙，你哪来的时间学这些东西，怎么连钓鱼都会？”

　　霍拓回答，“忙，是因为没掌握时间，所以才会被时间掌握。”

　　游逍承认他说的对，可霍医生这自负的样子实在太欠抽了，“你真的没因为自己这张破嘴被打过？”

　　霍拓认真想了想，“没有，想打我的人，最后都被我打了。”

　　游逍：“……”

　　他突然想起来霍拓额角有个疤，挑衅道，“你脑袋上的伤疤难道不是被打的？别说是不小心摔的！”

　　霍拓愣了一下，笑了笑，“还真是被打的，唯一的一次。”

　　“谁啊？这么厉害！”

　　“不认识，你们二中的。”

　　游逍惊讶，“真的？是你高中时候被打的？不对呀，你这么能打，能打伤你的人该多厉害，在我们学校绝对是英雄啊，这一仗肯定会被载入校册的，为什么我完全没听说过。”

　　霍拓一点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游逍却异常兴奋，二中跟五中之间的仇恨，是刻在每一个学生血液里的，就算你毕业十年还是二十年，一听对方是五中的，仍然有种想干他的冲动。

　　游逍好心提醒，“你千万别跟游弋说这件事，不然他会把这个牛逼吹遍我们整个区。”

　　霍拓不买帐，冷笑，“那你让他试试。”

　　游逍不死心，小心试探，“打你的人，你真不认识吗？”

　　霍拓扭头看他，一脸坏笑，“如果我认识，他后来肯定后悔终身。还有你，作为二中的人，最好老实点，小心我报复。”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打的你。”游逍嘟嘟囔囔。

　　霍拓倒了杯茶递他手里，提醒道，“趁热喝。”

　　游逍小心喝了一口，舒服的整个人都打颤，海风渐渐小了，月亮高高挂在空中，海水盛下漫天星辰与月光，眼前的一切美的让人震撼，游逍不由感叹，“真漂亮。”

　　霍拓也喝了口茶，捏紧茶杯，附和道，“确实真漂亮。”

　　两人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其实心思都不在钓鱼上。

　　游逍腿有些麻了，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刚准备起身，霍拓却突然说话了，他没转头，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大海，像是在独白而不是对话，“游小逍，我有半句心里话想跟你说，如果你的心跟我一样，就把另外半句说给我听，如果不一样，先不用回答，我再等等。”

　　说完他就没有任何动静了，仿佛一座深情凝望大海的雕像，静静的等待。

　　游逍沉默了半分钟，然后也把脸转向海面，答道，“好。”

　　霍拓像是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慢慢开口说道：“我从小就很喜欢一首诗，却从未真正理解他的意境，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读懂了半句……海底月是天上月……”

　　风停了下来，海面平静异常，星光在天上眨眼，月光在海里荡漾，一切美好而沉醉。

　　霍拓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像是一分钟，也像是一个小时，或者是十年。

　　终于，耳边响起游逍的声音，“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58章 喜欢

　　人在最紧张的时候是不自信的, 即便是霍拓这样骄傲自负的人也逃不过。

　　他的眼睛向来只往上看，只追求更高的境界，更远的方向, 更辽阔的天地。他没有明确的人生规划，唯一的目标就是极限，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事业、理想上的。

　　霍拓并不是功利心很强的人，最厉害的学霸，最牛的医生，都不是他最初的追求, 他仅仅只是为了探索这件事的极限在哪里。

　　当然, 他也认输过, 初中开始参加竞赛, 一般学生会选择主攻一科, 他是数学、物理、化学三科齐头并进, 而且这些对他来说并没有压力，一路都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冲向最高点。

　　然而这世界并不公平，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霍拓以前从不相信这些, 可天才这种可怕的生物，从来就不讲道理,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普通人看清真相。

　　所以他会认输，并不是承认自己的失败, 而是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极限, 达到了目的。

　　所以当初游弋拿郑黎来挑衅他时, 霍拓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尊重天才，尊重这些在某方面比他厉害的人，但他并不服输。

　　然而此刻，这个永远骄傲的人，因为爱上了另外一个人，竟然变得不自信，患得患失了。

　　还好，命运厚待他，他的爱得到了回应。

　　霍拓人生第一次不相信自己，小心问道，“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游逍的脸滚烫，温度高的都能沏茶了，幸好是晚上，霍拓看不清他脸上通红的颜色，不过他表面倒是非常从容。

　　游逍笑了笑，目光转向霍拓，认真的说：“眼前人是心上人……霍拓，我喜欢你。”

　　霍拓：“……”

　　不对呀，计划不是这样的呀，为什么是游逍先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得到答案的震撼和喜悦覆盖了所有的情绪，他顾不上这点小小的疑惑。

　　霍拓突然想哭又想笑，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傻透了，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谢谢你，游小逍，我……”

　　“霍拓，可以先听我说吗？”游逍打断他。

　　霍拓想，你现在让我跳海都可以，更何况其他的要求。

　　“好，你说。”

　　游逍的脸仍在燃烧，抿了抿嘴，说道：“霍拓，我喜欢你。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但是，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情况……你知道的，我想你应该跟我一样，不是一是冲动，仅仅只是想谈一场恋爱而已，都是希望能走的更远……这样以来，我的压力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到你……”

　　“游小逍。”霍拓注视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况且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根本不需要考虑。”

　　“我知道。”游逍微微叹口气，“我想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霍拓停了一会儿才说话，“可以，但我想知道，你是想考虑什么？考虑要不要喜欢我？还是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游逍有些迷茫，“有区别吗？”

　　“当然有，如果你考虑要不要喜欢我，说明你还不够喜欢我，我慢慢等你，如果你考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说明我做的不够好，我再努努力，让自己值得你托付。”

　　游逍被逗笑，“话都让你说完了。”

　　霍拓追问，“那你是哪种？”

　　游逍只好厚着脸皮又重复一遍，“我喜欢我，不是考虑你值不值得托付，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