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让小嘉看见希望。他一步一步靠近,眼看要伸手抓住裴雁来西装的衣角。
我终于变成被点燃引信的炸弹。
小嘉穿米黄色V字毛衣,锁骨看着硌手。我一把拎住他的领口,体重太轻,我臂力大,很轻松就让他只能踮着脚尖。
“我警告过你了。”
轻轻一推,他就往后退,直到撞到墙上。
手机从短款羽绒服的兜里滑到地上,一摔,误打误撞屏幕亮了。电池栏还是绿的。
我插着兜,从高往下打量他最后一眼。
“滚。你这种人,我恶心。”
现在的骚0,胆大包天又诡计多端。
听不懂明言的拒绝,性骚扰我就算了,敢动裴雁来……我只后悔对当年酒吧里那位下脚不够狠。
小嘉的嘴唇终于被自己咬破了。他从地上捡起手机,最后恨恨瞪我。
“贱人!”
他骂完,跑到路边,拦下恰巧下完客停着的空出租,后灯双打,一溜烟没踪迹了。
“……”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骂贱人。
事态有些脱轨,我站在原地,一时哑口无言。
“什么情况这是。”耿一直四肢发达头脑简答,理了理衣摆,压根没看明白。
我无语地转过头,想去看裴雁来,却和他撞上视线。
一瞬间,脊背从头至尾都凉透。
裴雁来不知道盯着我看了多久。
换个角度看他的脸,半张脸被路灯暖得橙黄,另一半却沉在阴翳里。
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这哪里是菩萨。慈悲的假象是一戳即破的窗户纸,他色泽偏浅的眼睛像在冰川下封存过一个世纪,浮动的光如薄刃割人皮肉。
“裴……”
我莫名心慌,无知无觉中,又有什么超出预估,马不停蹄地奔向失控和狼藉。
裴雁来按下钥匙,不远处车子响了。
离开前他只用眼尾扫过一眼,目光不着落在我身上。
他咬字清晰,不紧不慢:“不太方便。”
第33章 头文字D
这个晚上我没睡好。
隔壁程序员在卧室里招技,撞在墙上的动静很吵。我忍了几分钟,响声暂歇,但很快又渐起。
心烦意乱,我起床去敲隔壁的房门。
“瞟娼违法,要脸就别逼我报警。”
回应我的是一声玻璃制品摔碎的脆响,随后程序员破口大骂。
“裱子养的,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一晚上被人骂两回,泥人也要有脾气。
“嘴巴给我放干净。”
我一脚踹上他的门,用了很大的力气,老旧的门板都吱呀吱呀掉下木屑。
里面顿时没声了。欺软怕硬,人的天性。
这种摩擦发生不是一次两次。隔壁情侣屋子还亮着灯,但他们只装做什么都听不到。
不关心里面人的反应,我回屋锁上门。倒在床上那一刻,想的却是裴雁来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复。
这里面有古怪,但我想不明白。
老胡家里人的航班是早上九点五十分落地。
我八点整出现在了裴雁来小区门口。
估计明筑雅阁之所以能被他选中是因为噪声小。附近来往的车辆很少,是首都难得的清静地方。他十点多的飞机,从这里到机场,不堵车的情况下要开一小时。
我在门口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没蹲多久,果然看到从里面驶出熟悉的车牌。
是,我做了决定。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耿一直的车借来也没开。断掉所有后路,我今天必须要见见裴雁来。
大门的升降杆升起,去机场的话要出门右转。车在拐弯处会减速,我抓住这个机会,在裴雁来的车拐进快车道前,站到路中,转身对着驾驶位。
然后性能良好的雷克萨斯一个急刹,将将停在距离我不到十公分前。
裴雁来没想到会有人不要命地拦车吧?
防窥膜阻拦了窥探的视线,但我猜他脸色应该不好。这让我微妙地感到快乐。
车停下了,但车里人没有动静。
“裴律,行个方便。”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所以伸手敲敲他的车前窗。
裴雁来还是没反应。
说有把握是哄人的鬼话。裴雁来看着人模人样,但我比谁都清楚,他并不把大多教条当回事。真把他惹恼,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比如时至今日我仍不清楚,当年在酒吧里骚扰他的那个搔0酒保,后来到底人间蒸发去了哪里。
跟在裴雁来车屁股后开出来的是一辆迈凯伦GT。我和裴雁来正无声对峙,车主从车窗探出头,露出拽得二五八万的刮花寸头,额头上墨镜非常抢眼。
“前面那个干嘛呢?走不走啊?他妈的,喜欢拦路?”
我对他喊声“抱歉”,又敲两下裴雁来的前窗:“我真的有事。”
但我还没回过劲儿来,裴雁来就动了。
发动机嗡响,这疯子竟然直接踩了油门。
“我操。”
身体快于大脑,我向侧跨过一步。幸亏躲闪及时,不然我可能真要变成裴雁来的车下亡魂。
我踩上绿化带的路牙石,重心不稳,眼看要摔,于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死了他副驾驶的车门把手。
裴雁来分明该看到我的,但他没有因为多了个一百二十多斤的人形挂件而停车。
雷克萨斯还在以六十码的速度启动。
怕被车轮搅进去,我的腿只能埋在秃矮的万年青从里穿行,鞋底被蹭上厚厚的泥。
妈的,疯子。
“妈的,疯子吧!!!我报警了啊!!!”
我脑子里刚闪过这四个字,迈凯伦的车主先嚷嚷开了。
濒死的预感漫上脊梁,我开始心率不齐,呕吐的欲望也来得猛烈。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窗却突然整扇都降了下来。
我察觉到车速在减慢,裴雁来和声道:“松开手。”
我干呕了两声,看见不远处有棵粗壮的树干插在绿化带里,横在我的腿前。如果撞上去,腿不一定能保住。但拖行行人致残,他裴雁来要对我负责。
我能纠缠他一辈子。亏吗?我不知道。
这么想着,我咬牙吼出声:“松手是孙子。”
树擦上大腿前两秒,雷克萨斯终于停下。
我虚脱一样,一屁股坐在土里,但手始终没敢松开。怕一松开,这故意伤害未遂的就要逃逸了。
劫后余生,心跳飞快。干咳混着干呕,裤子上又是泥又是矮灌木划出的细痕,我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
两声车门响,是寸头从迈凯伦的驾驶座上下车,旁边跟着他的……女友?情人?教科书式的性感尤物,我扫了一眼,但并不关心。
“你没事儿吧哥们儿?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他身上酒味很重,我嗅觉灵敏,没凑近就闻得出。
“谢谢,最好不要。”我这么答:“但如果你不担心因为酒驾被吊销六个月驾驶证,那当我没说。”
寸头把墨镜从额头上拽到眼前,尴尬一咳:“那行。不是我不管你啊,是你自己不需要的。这都有监控,你别那什么,我告诉你。”
我差点被逗笑了。防碰瓷意识还挺强。
寸头和女人回了车里,这次交换了驾驶位。车子发动前,女人还探出头冲我吹了声口哨。
迈凯轮绕过我们离开。我站起身,副驾驶的车窗没关,我透过这么大一块空洞,看见驾驶座上裴雁来沉静俊美的侧脸,冬日的晨光发冷,竟然显出一种温和的静谧。八风不动,大概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变脸。
“这儿不让停车。”我拽了拽车把手:“请您放我上去,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这是我第二次对他用敬称,也是第二次说重话。
我生气吗?怎么可能不。
如果不是及时刹车,人差点儿就残了,又不是在玩笑。
拽的第三下,车锁被他打开了,车门终于让我拉开一条缝。
坐上陌生的副驾,我把沾了泥的裤子狠狠在座椅上擦了擦。我也有报复心,害我遭了这么一趟低配的速度与激情,我总要还回去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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