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96)
“就他呀,”段钊上下把那人扫视一遍,“小屁孩一个。”
“比你大一岁。”匡正放下杯,昨天赵哥推了他几条信息,这人姓顾,今年二十六,是温州来的家族,做高科技行业。
“二十六就是小屁孩,”段钊亮着一双捕食者的眼睛,见那帮客户经理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住,“咱们这也抢不上槽儿啊。”
匡正点头:“看来得另想办法。”
“老板,”段钊忽然问,“你马骑得怎么样?”
“一般,”匡正骑过几次马,骑得不好,主要是工作忙没时间,一上去马就知道他是个生手,“以后得练……”
没等他说完,段钊啪地踢了下靴子,站起来:“那我上了。”
匡正一愣,看他去牵了匹马,马鞭顺手插在靴子里,这小子上马的姿势很特别,是抱着鞍子窜上去的,看起来没那么明段钊经常骑马,而且骑得不错,他挽着缰绳在周围溜了几圈,突然加速,奔着前方的障碍场地冲过去。
迅疾的马蹄声,所有人都回头,只见段钊直身伏在马背上,控着节奏一跃而起,轻松跳过一个障碍,接着急速转弯,过两道小沟,又跨一个障碍,除了两处难度较大的板墙,十二道障碍他连续过了十道。
匡正从座位上起身,那两道板墙不是他不行,而是马不行,没受过专门训练而且缺乏热身,休息区响起掌声,匡正随之拍了拍手,意识到段钊的家庭不一般,马玩得这么溜,没有上千个小时的训练是不可能的。
段钊的这套骚操作成功引起了目标人物的注意,姓顾的甩着马鞭从客户经理堆儿里挤出来,牵过那匹漂亮的黑马,翻身上去,奔着段钊跳进障碍区。
“嗨!”两个差不多穿着的年轻人,并辔立在泥地里,“技术不错!”
段钊瞥他一眼,没搭理。
“你是本地的吗,”小顾引马和他擦身,“哪家的,怎么没见过?”
他这样问,是把段钊当成了和他一样的马会玩家。
段钊不回话,嫌烦似的,转身跳出障碍区。
“喂!”小顾追上去,两匹马一前一后掠过坡地,迎着山间斑斓的日光往湖边跑,秋风乍起,满目是金红的树影,还有苍茫的天色和缓慢飘动的云霭。
“你跑什么!”小顾在身后喊,“你的马跑不过我!”
他说得对,他是空运来的比利时温血马,段钊的则是马会提供的训练马,没跑多远,小顾就追上来了,他也够坏的,缀在段钊后头,拿鞭子狠狠抽他的马屁股。
劣马受了疼,扬着前蹄甩了下背,差点把段钊晃下去,他回头瞪姓顾的一眼,一扽马缰绳,往旁边的杨树林冲。
马蹄飞快,像要乘风而起,这样惊人的速度,低处的树枝迎面打来,段钊俯身趴在马背上,将将躲过,后头的小少爷没防备,被树枝扫了一脸,抽出了半边红印子。
“哈哈哈哈!”段钊的笑声从前头传来,小顾连忙勒紧缰绳停在原地,摸了把脸,还好没见血。
“喂,一报还一报,”树影婆娑,只听见段钊的声音,见不到人,“你抽我马屁股,我才引你进来的!”
小顾盯着眼前摇动的枝桠,从深深浅浅的金黄中、从层层叠叠的阔叶间,一人一马踱出来,马是劣等马,人却是精彩的人。
“脸花了,”段钊隔着一段距离瞧他,“出去要让人笑话了。”
“你到底是哪家的!”小顾动了气。
“我?”段钊抬起一条腿架在马鞍上,像个拦路的恶霸,“我不是会员,我和围着你那帮人一样,是万融臻汇的客户经理。”
小顾皱眉,像是不相信一个客户经理能有这么好的骑术。
“做个交易怎么样?”段钊冲他笑,有股富家子的顽劣劲儿,“我给你指条小路,你绕出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找私银是为什么。”
段钊和小顾久久没回来,咖啡凉了,匡正望着远处的山景,正无聊,有个人在他身边坐下:“你好,万融臻汇?”
匡正挑眉朝他看去:“你哪位?”
“gs的,”对方笑笑,“把人引走那个,是你们的客户经理?”
匡正不置可否。
“别白费力气了,”gs的人挂着笑,“这种级别的客户,你们根本不够格。”
gs的私银部在国内深耕了近十年,瞧不起万融臻汇这种草台班子很正常,“是吗,”匡正笑得比他还和气,“那怎么让我们把人弄走了?”
对方沉默片刻,撂下了一句话:“这单你们做不了。”
正说着,段钊骑马回来,gs的人让位起身,段钊拍着身上的树叶,坐到匡正身边:“老板,”头一句就是,“这单我们做不了。”
几秒钟前,匡正刚听过一样的话:“为什么?”
段钊隔着桌子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战国红,听说过吗?”
匡正没印象。
“一种虚拟货币,”段钊复述小顾的话,“半年前在国际币圈儿出现,还没登录主流购买平台,他想大量买入,在找有途径的私银。”
匡正恍然大悟,怪不得gs说他们做不了,这种处在初创期的小众投机产品只在圈内人之间交易,他们确实没路子。
吹了一脑袋山风,两人打道回府,段钊半路接了个电话,是之前做奶茶连锁那大姐,和儿媳妇斗法斗得疲乏无力,让他陪着去做中医养生。段钊骂了句娘,给匡正发条语音,打个轮儿下高架,联系内科专家去了。
回到万融臻汇,匡正进办公室头一件事就是给宝绽打电话,明明早上才分开,这会儿已经想得不行:“喂,宝儿,吃饭了吗?”
宝绽的语气有点怪:“吃了。”
匡正隐约听见电视声:“你在家?”
“嗯。”宝绽似乎不想理他。
“回家怎么也不告诉我,”匡正心疼他走那一个多小时的路,“我送你。”
宝绽所问非所答:“下周有重要演出,我给大伙放了一天假。”
匡正觉得他在闹别扭:“怎么了,宝儿?”
“我把你床单洗了,”宝绽闷声说,“床头柜里那些过期的东西都扔了。”
床头柜?匡正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过期……他张了张嘴:“不是,宝儿……”
“不说了,我好像听见大黑叫了。”
电话断了,匡正站在总裁办公室明亮的大窗前,有些茫然,床头柜里还有过期的吗?太久没用过,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说实话,他的私生活不算乱,但听宝绽那意思,好像他是个风流糜烂的老流氓……
正郁闷,内线电话响,说是来了位姓顾的客人。
这个姓引起了匡正的注意,他立刻下楼,果然,前台站的正是马场的小顾,换了一身毛呢西装,傲气的脸破了半边,劈头就问:“那小子呢,我找他。”
匡正看一眼表,这才两个小时就追过来了,“段经理出外勤,”他瞧着他脸上的擦伤,想象不出金刀是怎么把他搞成这样的,“您改天……”
小顾昂着头:“我等他。”
“好,”匡正回头叫,“夏可,过来陪一下。”
说罢,他转身上楼,虽说他还不清楚战国红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接洽的门路,但人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不叼一口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进办公室,匡正开电脑全网搜索,什么也没搜到,换洋葱浏览器上暗网,这才找到了只言片语。
看了半个多小时,暂时够忽悠一阵了,他返身下楼,本以为人在接待室,没想到夏可竟然把小顾领到了办公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喝着一次性纸杯里的速溶咖啡,用一种匡正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聊得火热。
匡正有点懵,恰巧来晓星找他汇报建客户数据库的情况,那边夏可和小顾勾着肩搭着背,边聊边往外走,匡正还没来得及忽悠,人已经离开了万融臻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