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觉得任逸绝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思索片刻,试图说得更明白一些:“不对,不是强求来的。”
他说:“你如今得到的,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更是你理应得到的。”
任逸绝没有回答,只是伸开双臂,将千雪浪抱入怀中,忍不住叹息。
“我的傻玉人。”
第146章 装聋作哑
又过两日,任苍冥忽摆酒席,请众人赴宴。
要说是为二人接风洗尘,如今未免稍嫌太晚些,想必是另外有什么要事,任逸绝惴惴不安,不知是不是母亲想说她与师父的事,心中虽已想通,但毕竟时间仓促,终究有些过不去。
其实任逸绝理应作陪,可他心慌意乱,倒比水无尘与千雪浪更像个远道而来以至不知所措的客人。
任苍冥淡淡一笑,开场先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致谢二人照拂任逸绝之类的内容。
这些时日来水无尘与任苍冥聊得不少,知她性情豁达,于是端起酒杯来,落落大方地笑道:“剑尊客气,是任公子于我有相助之恩才是,真要说什么照拂之情,只怕还得落在雪大哥的身上。”
千雪浪道:“没什么谢不谢的,任逸绝亦助我良多。”
游萍生什么都没说,只见他神色平淡,时不时饮一口杯中酒,似有什么叫他忧心忡忡的心事藏于腹中。
水无尘放下杯子来,暗暗觉得这一幕颇为眼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正要转头去问千雪浪时,忽见到魂不守舍的任逸绝,顿时恍然大悟。
游萍生与任逸绝满腹心事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她心念电转,决定静观其变,倘若是与天魔有关的事,那再怎么为难也只能由任逸绝说出,倘若是别的事情,那更是与自己无关。
任苍冥提过爱子,又为浮蝶蜕致谢,千雪浪淡淡应了,眼见着能说的话题越来越少,任逸绝与游萍生神色也愈发慌张起来,看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跳窗逃跑。
等到应说的话都已说尽,任苍冥这才道:“此番请二位前来,除去道谢,还有一件大事想与二位商议。”
她才一开口,众人均打起精神来静静聆听。
任苍冥先是瞧了瞧任逸绝,神色爱怜至极,又转过头去看了看游萍生,看得二人皆有几分紧张,这才慢慢道:“此间没有外人……”
她对着千雪浪微微一笑:“阁下与逸儿相交极深……”
见千雪浪点头回应,任苍冥又对水无尘道:“而水夫人与逸儿既是朋友,又是同族,我就不说其他见外的话了。”
水无尘道:“请说。”
听到此处,游萍生反而放松下来,神色却认真许多,他心知师妹的脾气,若真是他们俩的小事,旁人的反应对她有甚要紧?既说得这般严肃慎重,想必的的确确是一件大事。
“二位来此,除去探望逸儿之外,本是有一件要事寻他,对吗?”
水无尘与千雪浪一对视,先前就谈过此事,因此均不觉意外,水无尘点头道:“不错,确实有一件要事,只是剑尊身体不好,我等才想过些日子再说。”
“一拖再拖,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剑尊摇摇头道,“我初醒不久,逸儿忧心我的身体,二位也怕我七情震荡,我实在感恩至极,可我若再这般装聋作哑下去,只怕到头来反而要因小失大了。”
水无尘这才开口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天魔自任公子降生前已再度重生,可数十年来却渺无音讯,近日才动作频频,因此我等猜测夙无痕也许在这数十年中用什么特别的法子困住了天魔。”
任苍冥静静听了,没做回应。
水无尘又道:“只不过如今天魔现世,夙无痕却仍无影踪,因此我等想要通过魔血来追踪他的下落。”
任苍冥淡淡道:“我明白了,你们想要通过逸儿身上的血脉来追查到夙无痕,是吗?”
“是。”
“如此说来,你们对逸儿身上魔血所知多少?”
这次轮到千雪浪开口:“如果你是问天魔体的话,我知道,任逸绝也知道。”
这句话一出,其余三人均微微变了变脸色,任苍冥沉默一阵,神情之间不见犹豫惶恐,众人实瞧不出她的心意,桌上一片静悄悄的,过了良久才听她道:“倘若逸儿不愿意的话,二位也不会滞留至今,想必你们皆是在忧心我的答复吧。”
千雪浪道:“不错。”
游萍生忍不住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被任苍冥握住了胳膊,他猛然一回头:“师妹……”
任苍冥没有理会,而是平静地看向任逸绝,好像不是在谈论爱子的命运,而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缓缓道:“那么,逸儿你呢?”
“母亲。”任逸绝缓缓站起身来,“我……我心中很舍不得你与师父,倘若能够,我只盼着咱们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可是有些事若不弄个明白,我实在心中难安。”
他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许多年来他在哪里,是死是活?要是没有死,当年犯下这桩愚行之后,夙无痕究竟是追悔莫及,还是不知悔改?
任逸绝实在很想知道答案。
“我明白。”出乎意料,任苍冥赞许地点点头,她仍握着游萍生的手,看上去几乎有点像在说服游萍生,而不是与任逸绝说话,“这尘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每个人各有自己的道路要去走,我当年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而出剑,可自有了逸儿你,我也曾心生怯意过,想要去找个无忧无虑的所在,静静地安度余生。”
“我如今初醒,身体不适,可与师兄还有逸儿待在一起,已觉得人生甚幸。这苍生的事也渐渐瞧得淡了,不过纵然我不看淡,也实没有什么办法,按我如今的情况,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水无尘神色黯然:“剑尊万不可这样说,你已做了许多,没有人能要求你做更多的事。”
任苍冥微微一笑:“做了许多吗?我只觉得做得还不够,实在远远不够……可惜逞强对我也没有什么益处,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不去烦恼天魔之类的苍生大事了,仍不得空闲,有时候辗转反侧,常常忧虑是否会成为逸儿的负累……”
任逸绝立刻摇头否决:“母亲怎会是负累?”
任苍冥平静地瞧着他,缓缓道:“那你支支吾吾什么呢?不敢多言,不就是担忧我会因天魔体此事大动嗔怒,或是伤心欲绝吗?……逸儿,你到我身边来。”
任逸绝于是走过去,坐在了任苍冥的身侧,任苍冥只一心一意地看着他:“孩子,母亲与你相聚的时光实在是太短暂……太短暂了。要是你不想去,我自会请师兄将此地封印,咱们……咱们永远待在此处快快乐乐的,母亲会永远保护你,不叫你去承接什么天命,不叫你去涉险。”
她说到后来,声音已渐有哽咽,脸上仍是温柔笑意,轻轻抚摸着任逸绝的脸蛋。
“可你既是想去,想找寻真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母亲自不会拦着你。”任苍冥柔声道,“师兄说得不错,你实在是个……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已在母亲不知道的时候长得这么大,这么有主见,母亲仅能为你做的,只有不叫你担心了。”
她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道:“去吧,好孩子,去走你的路吧。”
酒宴很快就结束了,任苍冥的身体实在难以支撑她过久的消耗,这次她没有让任逸绝送自己离开,而是摆摆手,叫爱子帮自己接待,自己则依偎着游萍生一同离去了。
就如在鸣剑池上一般,三人静静地瞧着他们二人扶持而去。
夙无痕的一时贪念实在留下太多烙印,剑尊纵然无悔,可旁人又怎会不感到惋惜,水无尘叹息着饮空了酒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雪浪则端着酒杯,淡淡道:“剑尊倒是个豁达之人……”
水无尘抬眼看他,提着另一个尚满的酒壶走过来,给他重新满上:“噢?难得听雪大哥夸人,如何?也被剑尊的风采折服了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