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景斯言回答得异口同声:“我不会认错的。”
见二人说罢懊恼地各自别开头,连阙忍俊不禁地在自己的手腕浅浅画上了一个三角形,这才将笔尖落向二人的手腕。
“那是我对梦境的推测而不是对你们,你们要相信如果有记忆、有相同的反应,那些心有灵犀、担忧和保护都是真的,那么,你就是真的。”
他的语句温缓,落下的笔尖轻轻滑过手腕内侧的皮肤。
那是连接动脉的地方。
随着每一次脉搏的跳动,将轻如羽毛般的触感传入机械冰冷的心脏。
他的书写很慢,如新奇般左右两手同时落笔,却似对这样的写字并不熟悉,每一笔都带着捉摸不定的缓慢。
微痒又磨人。
别过头的二人不知是谁先红了耳尖。
连阙将编号写完,又在两个神色一丝不苟的人的编号旁画上了一颗心形,在二人同样羞赧的局促中说道:
“你们都有可能是真的,也可能……都是真的,毕竟,这里是梦啊。”
二人若有所感般回过头,望向连阙的眼睛。
“你们……”宁菲终于忍无可忍地攥紧书包的系带:“你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再问我一次吗?!”
连阙将两支笔各自放回原处,这才不慌不忙回过头:“要一起吗?”
“……”
宁菲气鼓鼓走到三人身边,小声嘟囔着:“真是笨死了……都看不出这个副本谁才是……哼!”
“走吗?”连阙伸手示意:“这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们要快一点了。”
宁菲将信将疑地再次打量他:“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想杀我?他们都在猜测,只有杀死梦境的主人才可以离开梦境。”
她的话音刚落,整座建筑随着碎裂的声响传来一阵晃动。
四人皆猜到是有人在中心楼梯械斗,对视中连阙带着宁菲一同跃上楼层断口。
“离开梦境也不一定要杀死梦境的主人,而且……你是不是梦境的主人也未可知。”
跃上断口后,连阙便放开了宁菲随口答道。
“是吗。”
宁菲不置可否:“你有没有听到‘砰、砰’的声响?”
连阙自然有听到,但他并未接话。
“十九层杀戮地狱,无法抑制的杀意、通过杀意获得的力量……所有人都集中在中心楼梯,为了减少脆弱糖屋的负重,失败者的尸体……都会被丢下中心楼梯。”
宁菲说着看向连阙手臂:“247?看来你的前一个梦很刺激啊。”
她又复看向另一个人,在他被连阙写下编号一的手臂旁看到了一行数字宁菲倒吸了一口凉气:“597?!你竟然清理了这么多人?!”
她观察着二人,再次看向连阙的眼睛:“可为什么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杀意。”
“咱们要快些走了。”景斯言的声音打断了宁菲仰头的窥探,暂离探查的景斯言回到几人身边:
“你猜得不错,大家都在向上走,目前我们所在楼层上方三十层还算安全,其他人都集中在五十层左右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咱们要在糖屋融化前抵达顶层。”
连阙自然没有异议,宁菲却红着脸扯住连阙的衣角。
“那个……我能不能先去一下厕所?”
连阙推开这层的其中一扇门,在确定室内没人后方示意宁菲进门。
他在宁菲进入卫生间后也未闲着,重新检查起这间房间。
这里与前面所见的房间相同,一切格局与陈设仿佛复制粘贴,不同的只是逐渐升高的温度。
连阙顺着窗户望下,围绕筷子楼的水域仿佛一口烧开的锅,整片水域沸腾让蒸汽模糊了视线。
蒸汽升腾间将糖屋的温度推高,亦汇聚成云雾,模糊了天空中的城市。
连阙皱眉靠近窗边,凝望向那座城市。
“怎么了?”
“有些奇怪。”隔着云雾连阙看不清对岸,含糊道:“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天空的城市笼罩着一层云雾,已辨不清街市纵横,只依稀可以窥见城市的轮廓。
夜色之中那座城市不似从前灯影霓虹,只有微弱而萧条的街灯零星亮起,薄雾之中也不见有人穿行。
在那片诡异的安静中,高耸的身影突然撞破围墙,异形的身体在雾气间肆虐,如戏耍猎物般追逐随着房屋倾覆逃窜的人类。
两座城市间的云雾很快遮蔽了对岸的景象,两名景斯言不解地看向天空时,那座城市已被云雾遮蔽,连阙蹙眉收回视线。
他的目光瞥过糖浆融化的床柜,竟不经意发现床柜下有什么露出一角。
他小心将东西抽出,竟是一张破旧泛黄的照片。
那是一张老旧的合影,在泛黄的照片上,年仅四五岁的长发女孩与一旁的男人相互依偎,应当是一对父女,只是照片上二人的脸孔已辨认不清。
身侧的人压低了声音:“这是……宁菲?”
“谁知道呢?”
连阙将照片清理后收好,在景斯言讶异的目光下看向房门紧闭的卫生间,里面的人已许久没有出来,甚至没有一点声响。
按理说这里的窗都朝向室外,她应当不会有机会离开……
景斯言当即警戒,连阙抬手制止后眯起双眼戒备走近:“需要帮助吗?”
“不、不用,再等等,我马上、马上就好了。”
宁菲尴尬的声音让门外的三人神色稍霁。
房间外陆续传来械斗的声响,室内的气温不断升高,许久后卫生间内的人依旧没有出来。
“宁菲?咱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了。”
连阙轻叩响卫生间的门,两个景斯言亦随着他的动作戒备。
片刻后,宁菲终于磨蹭着从卫生间走出,她埋头扯着衣角懊恼地小声道:“我……不出来……”
她声若蚊蝇,就连景斯言也未听清,景斯言正欲询问,连阙却制止了他的话。
“倒是差点忘了,这里是梦,如果想去厕所还是要先‘醒来’。”
宁菲焦急的神色微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们不再耽搁一同离开小屋,顺着狭窄的通道继续上行,注意到连阙并未提起照片的事,景斯言也默契地闭口不言。
四人离开后,角落昏暗处一道融于黑暗的身影也悄然闪身离去。
幽暗的小道闭塞闷热,融化后的墙壁与地面也变得异常黏稠湿滑。
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这条窄路,但也总有少数藏在房间或是与他们一样想避开追杀的人走入了窄道。
尽管宁菲并没有想逃走,连阙还是在背包中找到了一根坚固的绳子,在她几次摔倒后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将绳子两端绑在了二人手腕。
两个景斯言一前一后,时刻保持戒备。
“电梯都没有,真是……”
连续走了十几层,宁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随口抱怨着,却见黑暗中连阙的视线正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
宁菲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有、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连阙收回视线继续向前:“是啊,这里怎么会没有电梯呢。”
宁菲奇怪地看着重复自己话的人,楼内却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她的目光恐惧而茫然:“到了顶楼……这场梦真的会醒吗?”
“或许吧。”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的转角处黑影一晃而过。
“小心。”
走在前面的是第二梦的景斯言,这一路他都异常沉默,突然晃过的黑影让他当即警戒。
“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狭窄的通道,连阙总觉得心下并不踏实,他下意识拉住要离开的人。
“等我。”
景斯言却只示意他安心后丢下这两个字便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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