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闻言看向自己的手腕,顺从地展示给她看。只见在她的手腕内侧,是藏匿隐蔽、不仔细看并不能看清的字母“F”。
众人见此纷纷看向自己的手腕,连阙却将紧锁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他没有如同身边的人一样看向手腕,反而下意识将手腕向后背去。这样的动作几乎来源于本能,如同对危险的嗅觉一般让他戒备地做出了相反的反应。
红唇女人笑着向女孩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一侧的少年。
娃娃脸的漂亮少年见女人向自己看过来,也如同女孩一般抬起自己的手腕……
“够了。”那位面色阴鸷的男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少年的动作:“能到这里的除了被牵扯进来的人哪个都不是善茬,能在地狱里生存靠的就是吞噬其他人的灵魂,不然你以为这里为什么是地狱?”
他的话让刚刚展示了手腕上字母的女孩瞬间面色一白。
少年也急忙收回了手腕,一时间众人纷纷神色戒备地重新打量起了那个看似善意的红唇女人。
女人没什么被打断的恼怒,相反她的唇边依旧是得体的笑意:“那就预祝大家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刚刚说每隔百年这里就会开一次门,那上一次……上一次有多少人成功离开?”
女人的笑容淡去,她的沉默让众人心中恐惧更甚,就在这一片死寂中,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无人生还。”
带着一丝久未言语后低沉沙哑的嗓音将这几个字送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众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视线尽头正是从抵达这里后就一直隐于人群后的连阙。
静立在山间的公馆被夏日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宁静的光晕,沁入鼻息的是醉人的玫瑰花香,这一切都如同话本的描述一般美好。但随着众人交谈停止,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夏日的蝉鸣,亦没有飞鸟的轻啼。
在这片生机勃勃之下,像是蕴藏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死气,亦如已经消散在空气间那令人通体生寒的四个字。
无人生还。
连阙垂下眸,他的眼底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色彩,心下却因无意识的开口而愈加疑惑丛生。
他明明是没有记忆的,为什么会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因为这句无意识的话,埋藏于胸腔中的血液也似在此刻躁动而起,他似听到了耳畔传来撼动天地的凄厉哀嚎,看到了无数灵魂在深渊中无望的挣扎。
连阙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些画面才终于渐渐从他的脑海中消散,鼻息间的血腥气也逐渐被浓郁的玫瑰花香取代。
“也、也不一定吧。”长相漂亮的男孩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他打量着四周如童话世界一般的花海:“这里可一点也不像地狱……”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沉入地平线,有人踉踉跄跄地走进公馆围院。
那人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杂草与灰尘,一看便知是在路上不小心摔得不轻。他骂骂咧咧地走进公馆围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该死的花!到处都是!如果不是这些花拦路我……”
他说着不小心脚下一绊,就这样径直扑倒在地上。
连阙对这人的感官不太好,正打算收回目光,视线却突然定格在他脚踝处错综杂乱的藤蔓上。
在昏暗下来的光线中,他似乎看到那人脚下的藤蔓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那人踢开脚下的藤蔓,又似撒气一般狠狠地踩了一脚,起身向众人走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他这一跤摔得不轻,短裤下的小腿被划出了几道细口,手臂与颈侧也有丝丝血珠渗出。他却满不在意地走向众人。
“怎么没人说话,都是哑巴?”
夜色悄然而至,最后一缕阳光即将消散在地平线之上。
片刻之前的地狱中,逢魔之时地狱之门大开的场景在此刻清晰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
众人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尽管他们并未注意到玫瑰的异常,但此刻逆着最后一缕阳光向他们走近的人依旧带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连阙戒备地打量着四周的玫瑰花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们后退的动作惹得男人不悦,那男人撸起袖子便再次怒道:“你们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漆黑如夜色一般的尖刺径直刺穿了他腿侧的皮肤,竟正是自他被划破的伤口钻出。
男人不可置信地低头去看,可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另一根尖刺已然冲破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体如断线的木偶一般瘫跪在地上,如同吊着最后一口气般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众人。这一刻,他宛如地狱中的恶鬼一般向众人伸出手。
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里入了夜便像是再没有安全之地,四周的花海在静谧中也似在疯长。
所有人不约而同向后退去,但那人的手刚刚伸出,便有荆刺自伤口处冲破手臂的表皮钻出,那些荆刺如寄生的藤蔓一般缠绕过他前伸的手臂、躯干甚至头颅。
它们并非来自四周,而是如同将他当做养料与土壤,蚕食过他的血肉又贪婪地破土,将寄生的载体彻底吞噬。
四周都是在夜风中妖异舞动的花与藤,人们惊恐的靠在公馆的墙边在这片狭小的空间紧贴着墙壁,唯恐触碰到那些如有生命一般伸展的黑蔓。
夜色更深,跪倒在花田边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如风箱般粗糙的哀鸣便被身上的藤蔓拖向身后的花海。
那些原本向众人探来的藤蔓如同找到了更具吸引力的东西,竟同时转而向那人被拖走的方向涌去。
黑夜带着无声的静默,只剩下藤条蠕动的淅索声响,和令人几欲作呕的撕扯吞咽声。
这样的声音并未持续多久,四周便重归一片寂静。
在这片死寂中,忽然传来一道苍老而浑浊的声音——
“人都到齐了?”
第2章 玫瑰公馆
众人闻言只觉背脊一寒,回过头才见一位瘦得仿若只剩下骨架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他像是没察觉这些人惊异的目光,侧身让出身后半掩的门,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这张因年迈而沟壑纵横的脸在此刻显得越发可怖。
他身后那扇半掩的门在黑暗中传出阵阵森寒,一如他所带来的诡异。
众人同时定在原地,谁也没有率先进门。
在这样的僵持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拨开人群走到了老管家面前,他的目光未在老管家的身上停留半分,径直推开那扇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微弱的光这才自门内透出。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随着那道苍白瘦削得略显病态的身影看向来人,那人的外貌极为出挑,五官的每一分都恰到好处,有着介于少年与成熟男性之间的英俊轮廓。
就是这样一个人,刚刚说出了那样毛骨悚然的话。
公馆内灯光昏暗,散发着阵阵腐朽潮湿的气息,暗红色的家具似年代久远,依稀带着岁月的痕迹。
大厅连接的楼梯处,是一张巨大的肖像油画。
画中的男人身着黑色西装,他的背挺得笔直仿佛是最精致尊贵的绅士,微微扬起的下颚也彰显着他主人的姿态。
他坐在暗红色玫瑰盛开的扶椅上,在他膝侧的是一位年纪不大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女孩安静站在扶椅边,陈旧画布中两人的脸孔已然辨识不清,在这样的氛围中竟显出了一丝阴森可怖的气息。
连阙凝视着这张肖像画。
这里的一切都似带着莫名的熟悉感,自进入公馆后,他就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来自暗处隐匿的注视。
这样的注视让他潜藏在血液中的危机感紧绷到了极致,可当他立于这幅画前,那种感觉却并没有因此而加深。
或许是未知的房间终究打败了已知的诡异,在他身后,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跟了进来,众人见此才咬着牙逐一走进公馆。
他们打量着面前宏伟却显得有些陈旧的房间,木雕精致的日历上纸页泛黄,时间已是七月的末尾。栗子头的青年环视四周,小声疑惑道:“这里的装修怎么像两个世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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