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鸣小心地观察着凌意舶阴晴不定的脸色,后背一层细汗黏腻着衬衫和西装。
凌意舶年纪轻轻,对外都是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样子,吃喝玩乐样样占全,在公司待在夜店待都一个样子,但在处理公事上从来没含糊过。
可最近的二少爷有点儿不一样。
乔鸣感觉得到,从渝水的“软禁期”结束之后,甚至可以说是从楚首席回来之后……
二少爷有那么点儿变化。
更成熟、沉稳了些。
做事下手也更狠了。
凌意舶似笑非笑:“是么,出多少钱?”
乔鸣忙不迭道:“听说是现在薪资的一倍,可是那种地方,枪林弹雨,楚首席才去了肯定是卖命的。”
“你也觉得他不该去?”
“当然!”
“其实呢,现在也是卖命,”凌意舶喉结滚了滚,“大家族内斗,有的是人拿我身边的人开刀。”
乔鸣不置可否,不敢在凌意舶面前浪费时间,又说:“第二件事是,楚首席来了。但我看您今天心情不太好,不知道什么情况,没直接放人进来。”
他眼看着凌意舶错愕几秒,扶正领带,深呼吸一口气,眉眼间攀上点儿和他年龄符合的雀跃:“让他进来。”
乔鸣点头退下。
人前脚刚走,楚漾后脚就在门口站定,推开一个门缝,敲了敲。
门缝里伸出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直接把他拉着一下子拽进去。
“凌……”
楚漾话还没说完,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凌意舶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一只手去扳他的肩膀,盯着楚漾后脖颈上发胀的腺体瞧了会儿,如同梭巡自己的领地。
他把楚漾拉上去的高领拉链往下拉。
他等楚漾的脖颈完全露出来,指腹抹掉那层捂出来的细汗,抹得缓慢,最后把汗搓没在自己掌心里,半晌才说:“这么热的天,楚首席还穿高领跑出来看我。”
“我是想给你道歉。”
楚漾被他弄得痒,又热,索性脱了高领外套往空调风口下一站。
他站好了,身后的冷风吹得舒爽,低下头又是贴身保镖该有的样子:“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
凌意舶尽力耐着性子听:“嗯。”
楚漾继续道:“因为我觉得我的事是我的事,我有能力解决好,就不想麻烦你。你是……”
“你是我的雇主,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该把你推到风口浪尖,所有的困难我一个人担着就好了。”
这话说得顺畅无比。
却是凌意舶接的。
穿上西装后的少年人稚气不再,原本俊朗舒展的眉眼此刻紧紧打结,像有天大的委屈和烦闷。
Alpha高大的身躯缓缓走过来,给予了楚漾极强的压迫感。
“楚漾,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你只起了个开头,我都能想象出后面你想说什么。”
凌意舶伸手把楚漾按下去。
楚漾坐在了接待沙发上。
慢慢俯下身,凌意舶的双臂撑在楚漾两侧,逐渐形成一个把他包裹封锁住的外墙:“你是不是忘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楚漾愣了下:“我没忘。”
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太强。
心脏湿漉漉的。
楚漾像扑上岸的水滋润了即将干涸而死的鱼。
他静静别过眼。
强压下喉头的酸楚,楚漾重复一遍:“……我没忘。”
“我说过很多次,我可以保护你,我早就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做什么事情都要准许你上报的凌二了,也不是那个除了说喜欢除了死缠烂打什么都不做的凌二。我有自己的下属,有自己的股份,甚至……”
压抑着龙舌兰信息素的外泄,凌意舶眼神清明:“我原先那么激烈反抗凌沣想要将我强留在渝水的做法,就是因为我知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父辈对我进行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
“没有软肋,就没人能杀得死我。”
“可我那时候意识到你又回来我身边了。”
“那就一定有人会捉住我的软肋,将你我一击毙命。所以我需要躲着,把人从暗处拽出来,再来谈自不自由。”
“我还发现在渝水待着岁月静好的日子很舒服,和你待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好,那是我想要的。”
“我也怪我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变化……更怪我把你带进刀光剑影里。”
凌意舶说着,慢慢蹲下来,与坐着的楚漾平视,一向桀骜不驯的男人像一头乖顺的狮子。
“所以我想你不要对我再有秘密。”
凌意舶的声音很好听。
不算低沉,听着就有股朝气,望向自己的眼神也很干净,像暴雨过后晴朗天空下的海面。
楚漾长这么大,从来没人一次性对自己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他像哑巴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应该站在我身边,而不是站在我身前。”
“保镖是花钱就能雇来的,可是钱雇不来真心。”
凌意舶牵起楚漾的手,翻过面,看脉搏往下的手臂,肌肉结实,皮肤白净,却满是斑驳的针孔,很刺眼。
来之前,肯定又打了抑制剂。
楚漾这人做事很有计划,而且习惯性全方位无死角地保证万全,所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发情期解决了,就算身上的信息素气味暂时消失了,他也会打抑制剂的。
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这是楚漾为人处世的态度。
可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说完了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这是凌意舶爱人的方式。
天知道他此时此刻看着楚漾茫然无措的眼神,多想说一句,你现在是Omega了,你可以不做保镖,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可他做不到。
他说不出口。
他怕他真的说出来,楚漾就会说,我想离开你。
“我确实是想走。”
楚漾冷静的语调中有一丝轻颤。
“可现在不行。陈迦礼还不够成熟,李观棋胆子小,周渡又太会审时度势……乔鸣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也没有被森叔完全认可。我想的是,等之后陈迦礼和乔鸣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我就算做不了你的保镖,我凭借自己的能力,我也能在首都立足,我也可以和你……”
他垂眸,眼眶酸胀着,不想让凌意舶看见他的眼眶,肯定红了。
凌意舶一开口嗓音很哑:“你想去哪儿,又去东南亚吗,成为华裔商人的首席雇佣兵?”
楚漾哑然。
“又”字用得有种讽刺的准确。
而“在一起”三个字,凌意舶都没给他机会说出来。
凌意舶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脊椎连着腺体往上到后脑勺,尖锐的长矛刺进头皮。
他闭上眼,每一下呼吸都扯着头在发了疯地钝痛。
凌意舶豁然睁开眼睛,站起身,单手撑在沙发背上,慢慢扶住楚漾的脖子,猛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近到只剩吐息和心跳。
他按着楚漾的脖子,知道楚漾不会反抗。
凌意舶的嘴唇在颈窝处游移着,手上稍稍一用力,楚漾吃痛一声,暴露出最为敏感之处。
Alpha来到Omega腺体正在急剧发烫的位置。
他张嘴。
楚漾痕迹细微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凌意舶松手,蓦然放开他。
龙舌兰信息素同时瞬间收回,周身仿若只弥散开了淡淡的雾。
明明手已经松开了,楚漾却觉得呼吸仍旧困难,像那手掌还在脖子上。
凌意舶居高临下的站着,脸色不太好看,伸手扶正歪斜的领带。
只听楚漾道:“我……我已经拒绝那边了。”
除了心脏闷得发慌,楚漾还有些许错愕,他没想到离开这三年凌意舶在集团公司羽翼渐丰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灵活掌握森叔那边的消息。
这种被挖墙脚要易主的消息,森叔一定会捂得很死,不会轻易走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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