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开了。
舱门之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这条走廊近乎于密道,设计得十分隐蔽,在尽头拐弯处有一个玄关。
凌意舶只依稀对这里有着小时候来受罚过的印象。
他这人倔强,从小就学不会忍让,凌沣常常担心他仗着自己是老幺而恃宠而骄,对凌意舶的管教特别严格,凌意舶又皮实,行事作风有一番自己的想法,因此挨了不少顿打。
但他现在顾不得回忆了。
现在不是追忆往昔的时候。
他快步上前。
玄关两边分别有路,能进入一个密闭的走廊,凌意舶听觉灵敏,能察觉得出房间里面不止楚漾和森叔两个人。
他突然想起来,长丰集团对下属的惩罚制度有一条非常明确的——不得由共事者执行。
意思就是如果凌意舶这边的人犯了错,就得由凌沣或者凌思岸手底下的人来处理。
主打一个不留情面,不留余地。
再往前走几步,凌意舶听见一声呵斥:“是谁!”
“是我。”
凌意舶压根儿当没听见那句话的阻挡含义,轻按了下肩膀伤口的位置,觉得还行,能打。
大步迈进主屋,凌意舶先是看见了四张熟面孔。
森叔。
以及两位在集团内部较为元老级的人物,其中一人为保镖。
另一人,是他的大伯,凌岳。
而他的楚漾,此时单膝跪地,只留了个后脑勺对着他。
一见来人是凌意舶,森叔先是一怔,估计是没有想到凌意舶醒来得那么早。
他颔首,后退一步,将交谈的空间留给伯侄二人。
“小舟?”凌岳上前一步,笑着迎他,“看样子你伤口恢复好些了?这S级Alpha的自我疗愈就是快!我们阿岑就没有这个福气。”
“……”
凌意舶没搭话。
他的眼神落到楚漾身上。
楚漾只匆匆扭头,直勾勾地盯了他一眼,像在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又飞速转过头继续半跪着。
哪怕是低头,也匀直如一把尺的肩。
哪怕是跪下,也稳定如山岿然不动的背脊。
冷白的顶灯向下照射,楚漾只转过来一瞬,面部轮廓和下巴形成利落尖角,呈现出一种绝处逢生的脆弱美感。
他此时立在那里,像雕刻完美的冰,一碰就碎。
楚漾一言不发。
他知道不管什么原因,抛下雇主是大忌,他作为首席保镖,作为所有人的行为准则,他无从抵赖。
“……起来,”
凌意舶闭上眼深呼吸,复而睁开眼,从头到尾只看楚漾一个人,“没有我的命令,你就不许跪下。”
第47章 追问
主船虽是停泊在港口的不动船, 但一遇上夜海里的风浪,也难免颠簸。
船晃得凌岳身子一歪。
他扶住墙壁,又抖了抖手掌心黏上的灰尘, 站直身体, 继续冲着凌意舶微笑。
凌岳是个看起来脾气好又和蔼的中年男人, 留着络腮胡, 看面相不比凌沣大几岁。
他排行老大,与侄子凌意舶并无半分肖像。
只有凌意舶心知肚明, 那笑容里面藏了刀, 就等着哪天将他一击毙命。
凌岳的独子凌岑杨当年分化时被误判为S级Alpha, 凌岳作为Beta深感欣慰, 大摆宴席要庆祝一番, 结果宴席开场前市级医院发来误判通知, 说凌岑杨只是普通Alpha。
因为当年S级出生率低下,每一个新生儿都会被纳入档案, 所以市级医院对此的管控格外严格。
好巧不巧,仅仅一周后凌意舶也分化了。
恰巧就是他这个最有能力、最有竞争力的侄子, 带来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再次成为了眼中钉。
至于凌思岸,完全是自己作的, 非要什么都和凌意舶争,凌岳才不得不将他划进憎恶范围内。
说白了,他真正嫉妒的人是凌沣。
什么跟车都是小把戏,绑架、水溺、制造意外这种戏码, 凌意舶在童年时期就已经经历过了, 谢崇珩为此还感叹过,说你们这种有背景的豪门还真就不一样, 复杂得跟深宫大宅一样,像我家这种暴发户家庭就没人抢这抢那。
除却凌岳之外,长丰这块肥厚的大蛋糕有的是人盯着想要吞掉。
啊。
这船舱甲板就很硬,他幼年时期跪过,想起来了。
楚漾现在长那么大了,骨头硬,皮肤软,跪上去一定很痛。
“楚漾。”
凌意舶第二次下达命令,“你起来。”
S级Alpha在尽力掌控自己的怒意,信息素已如一团保不住火的纸巾,即将到达崩坏的临界点。
楚漾的第一反应是去看森叔的表情。
森叔颔首站在船屋的角落,一言不发,望着楚漾的眼中有难得一见的疼惜。
“你要是嫌站着累,你就坐地上。”凌意舶说。
什么?
坐地上?
楚漾僵住身形。
“坐地上舒服点儿,免得你在这儿站着听我们说话多累。”凌意舶恢复那副随性的口吻。
他一进来就明白了。
在场另外一位一言不发的副总,他是认得的,但这人听说常年多在黄海区域走动,明面上是凌沣的人,暗地里却在帮着凌岳做事讨点儿彩头,很少回首都,凌意舶自然就见得不多,一些风言风语他却是听说过的。
这位元老级别的副总以心狠手辣闻名,酷爱对手底下的人动用私刑,或打或骂,用鞭子打手下也出现过好几回,凌沣看不起这样的作法,还亲自出面劝告过。
森叔出现在这里是凌沣的意思。
那么凌岳和手下这位副总出现在这里,就是要把楚漾废了的意思。
既然今日凌岳在场,森叔如果想要护得住楚漾的话,不死也得脱层皮。
凌意舶斜睨过去,指挥:“森叔,拿靠枕给楚漾垫一下。”
房间里有皮质的贵妃椅,上面放了个真皮抱枕,应该是给领导休息用的。
凌意舶说完,朝两位长辈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眼中深邃不见底:“我家保镖很爱干净的。随便跪脏了裤子不太好。”
裤子还都是我订制的。
“……”
楚漾利落起身。
他整理好袖口,指腹碾过袖扣上的金色狮头,一直低垂着眼,目光不曾在伯侄二人脸上停留一瞬,将靠枕垫在地上,就地坐好。
要是换到平时,楚漾会优先考虑凌意舶的处境,绝对不会任由他随着性子胡来,但他现在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刚打了抑制剂不久,脑袋昏沉。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给不给谁面子,而是保持清醒,避免双方产生进一步的冲突。
那位副总眉心拧出川字纹,脸颊因为愤怒而涨红:“放肆,放肆!”
凌意舶哼笑一声:“你越级让我的保镖对你们下跪,你不放肆么?打狗也要看主人,这道理你不懂?”
“这……二少爷,”副总清了清嗓子,被凌意舶反问得冷汗涔涔,“让楚首席罚跪,是凌……”
凌意舶又笑着打断:“大伯。”
不知道为什么,凌意舶心头一慌,不想让楚漾在这种场合听见凌沣的名字。
他表情乖戾,看不出半分虚伪。
凌岳知道,他这二侄子惯会伪装,笑面虎一只,从小就侵略性强。
领地意识极重,吃人不吐骨头的。
凌岳劝告道:“小舟,楚漾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罚跪,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可是楚漾明明战斗到了最后。”凌意舶皱眉,“你们不应该去惩罚一个为雇主拼搏到最后的人,我是目击者,在场三位都没我有说服力。”
“就算是这样,就算如你所说!”凌岳解释,“我们不惩罚他,那其他手下心里怎么想呢,你不怕他们觉得你对首席保镖有特殊待遇吗?”
“不怕。”
凌意舶沉声,再抬起眼死死盯着他,“因为这就是特殊待遇。”
“你……可他是……”凌岳下意识动鼻子,没闻到任何气味,又肘击一下身边的副总,后者掩鼻,瞪大了眼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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