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漾,你都长到九岁了,不用改姓随我,不用改口叫我爸爸,叫我森叔就好了,森林的森,三个木,明白吗?
这里就是你的第一个家。
很快,森叔就带他去了第二个家。
一整个盛夏匆匆而过,楚漾就那样疯长着,周一到周五乖乖到学校上课,周六补习九岁之前落下的文化课。
周日全天则只有一个安排,去长丰集团的保镖训练营里练武。
楚漾表现得太好,小小年纪应变能力极快,出招有条不紊,甚至是大老板凌沣亲自来检查所有人的训练结果,他也表现得游刃有余。
唯一的缺点不算缺点,只能算弱点:长得太出众,容易被记住。
当年一起考核的保镖大多数都比他年纪更大,来来去去,一大部分都是从安保市场上招来的专业人士,却不如楚漾有准头。
楚漾能顺利取下格斗老师腰间的腰带,能动作漂亮地歪头拉弓,用一支箭穿破放在靶子上的橘子。
很快,凌沣对楚漾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
他更满意森叔给楚漾起的这个名字。
手指落到办公桌后的书柜门上,凌沣缓缓拉开把手,从最隐蔽的地方取出一张全家福,指腹抹过一张稚嫩又出众的脸,那是他的引以为傲的次子,凌意舶。
阿森,楚漾这个名字起得真好,你要监督他好好学习,我会安排他去新加坡念完大学。
凌沣说完,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扫过楚漾全身,看了好一会儿,他笑容变得慈爱,说,楚漾,等你长大了,你就到凌意舶身边去,保护他,照顾他。
从那天以后,凌沣兑现了他的所有诺言。
船靠波浪的托举推动向前。
船也是大海里唯一稳定的核心,它的使命,是不断行驶,永不靠岸。
“森叔。”
楚漾跑得脸颊通红,后背出了细汗。
门诊大楼离停车的位置不远,但他还是想要小跑过去。
上次见森叔是在东南亚某个十分混乱的港口城市,民间武装组织炮火连天,街上平民百姓四处逃窜,两人总共打了个照面没说上几句话。
这次回国也没有时间见面。
飞机刚落地不久,才休整了一天有余,楚漾就直接被凌沣指派去体育馆抓凌意舶了。
“小漾,”森叔迎上来,皱纹在那张原本十分有威慑力的面孔上越来越深,“别跑别跑……怎么回事儿你,跑一下都出这么多汗!”
“最近天天在别墅看着凌二,出门的机会不多,我锻炼得太少了。”
楚漾单手叉腰,不好意思地笑笑,扯了下衬衫,黏糊糊的,不舒服。
“先上车,上车再说。”森叔招呼他上车。
一坐进车内,楚漾莫名感到心安。
这辆黑色辉腾已经陪伴了他们十多年,包括楚漾后来在新加坡念大学,每次回国也是这辆车来接的。
车子低调、车门厚、吨数够重,安全系数绝对高,凌意舶偶尔坐几次也放心。
“小漾,森叔要给你道个歉,”
森叔踩下油门,车辆驶出医院停车场,说:“本来我都快到了的,孟家打了电话过来,说听池刚从国外玩儿了一圈回来,转机从沪城直接飞的渝水机场,问我能不能去接一下,所以就耽误了一会儿……白白让你等了那么久。”
楚漾垂眸,眼睫动了动。
孟听池这号人物,在楚漾的记忆中的确是个平时没事就到处飞到处玩儿的主。
那是个外形十分出挑的Omega,热情开朗,家里做旅游开发,他陪凌意舶去过的渝水市的阿兰若度假区就是他家的手笔。
他和应逐潮、凌意舶一起长大,听说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大学在国外念的,时不时回来一趟便会呼朋引伴,所以楚漾以前跟着凌意舶见他还算见得频繁。
孟听池说以后想要当时尚杂志模特的时候,楚漾在场。
孟听池说凌意舶和应逐潮都帅得他选不出来的时候,楚漾在场。
孟听池和凌意舶一起坐着吃饭听双方父母言笑晏晏、话里有话的时候,楚漾也在场。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
孟听池飞回渝水,难道是因为凌意舶的易感期?
“没关系的。”
楚漾想了想,喉咙发涩:“其实那么远的车程,我都没想到您会亲自开车来接我。您开了那么久的车肯定也累了,我来吧。”
“你才输了液,手肿那么一大块,不要开车了。我还想我们爷俩多活几年呢。”
森叔往他手上瞟过去,满眼心疼。
楚漾这才回过神注意到手上的针眼肿起来了,附近皮肤鼓鼓囊囊的,他抬手按了按那发红的鼓包,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您别担心我。”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长辈安心。
“小漾,你为什么去输液?没恢复好吗?”
楚漾选择割掉腺体的事,森叔是知情的。
“恢复好了,就是最近抵抗力有点弱。”楚漾回答。
“为什么不等着我接你回首都看?我记得凌总有给你指派专门的医生。”
因为不想。
不想被医院再叫去做什么检查,不想再被人监视身体的状况,楚漾觉得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好了,没有必要一定要让凌沣知情。
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因为是小问题,”楚漾不想让他担心,勉强挤出笑,“只是在别墅住不惯,最近我有点感冒。”
森叔在专注开车,没看到他表情,自顾自道:“那个恒温黑科技真不能调温度?”
“可以吧,但是要联系工程部,比较麻烦。”
“哎,他们Alpha的体温都偏高,可能也会影响你。要不然你和周渡住吧,他年长你些,没有小陈那么吵。”
“小陈也不吵,就是年纪小,比较活跃,”楚漾把着安全带,眼神下意识看了看后视镜,盯了好一会儿才安心,“我和小陈相处得挺好的。”
森叔点头,又问:“周渡脾气好,办事妥当,又稳重,做搭档应该不错……那李观棋呢?”
“李观棋……他比陈迦礼要难管一点,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偶尔容易开小差,”
楚漾想了想,斟酌用词,“但他的团队意识很强,不爱出头,也挺不错。”
前方一段路没什么车。
森叔看了眼时间,踩油门的力度大了:“那凌意舶呢?如何?”
“嗯?”楚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看了眼一向都将凌意舶叫成“二少爷”的森叔,有些意外,“凌二?他……”
一开始态度恶劣得不行,少爷脾气,让他在别墅多待一天都烫脚到像要煎鸡蛋。
现在好很多了,对他,对保镖团队都挺好,除了时不时蹦出一些难听的话。
“凌二一直不都那样吗。”
楚漾垂眼,看了眼熄灭的手机屏,话中人的眉目瞬间在脑海中具象化,“直来直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做事行动大于语言,对手下的好都是真心。”
“他有因为你跟了大少爷的事为难你吗?”森叔前面铺垫了那么多,终于问出心中所想。
“没有。”楚漾加一句,“他不会。”
他不是那样的人。
为难也就为难了那么一小会儿,比起凌思岸对他做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凌二这小孩……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森叔叹一口气,“你看他们那家人,他爸,他妈,他哥,都一个难伺候的样子。”
“是啊,”楚漾扬了扬唇角,目光投向前方一望无际的点点星空,终于有了要回家的实感,“凌意舶,他真的和他名字一个样……”
他好像一艘自由自在的船,只管信任着陌生的星象,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呢。”森叔又问。
楚漾微怔,即刻反应过来森叔的意思:“没有。”
“果然他以前反过来黏你黏得那么紧是因为信息素,”森叔小心地遣词用句,“我自己是Beta所以我不太明白,但是都说Alpha和Omega之间才会有那种天生的吸引力,所以凌二当时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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