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似乎傻眼,邵揽余奇怪补充:“你身为科谟费家人,不知道首领的身份卡,能调动政府军吗?”
费慎不知道,没人跟他提过这件事,以前问费兆兴的时候,对方如何也不愿意透露。
邵揽余掰开肩膀上的手,起身离开座椅,去一旁整理自己被弄出褶皱的西装,顺便留给对方冷静的时间。
费慎站在原位,目视前方人的背影,面容是藏不住的沉郁。
当下脑子里一团乱麻,曾经的现在的所有画面盘根错节,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完全抓不住头绪。
今晚得知的事情,推翻了自己多年以来的认知,费慎目前唯一清楚的是——
邵揽余和费家的关系,恐怕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更不是表面上所谓的敌对关系。
整理好仪容仪表,邵揽余身体面向费慎,手里多出了一个东西,是被费慎用来做抵押的那块玉玦。
他靠近几步,将玉玦搁在桌上,一道轻响惊动了费慎内心无数波澜。
“这块玉和我分开太久了,认生,我现在把它物归原主,就当做今晚的见面礼,你觉得怎么样?沉瑱。”
第59章 盘根错节
场面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沉默,暗流在其中涌动,但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明白,这股暗流意味着什么。
只是异样的沉默未能持续多久,一位服务员匆忙进入包厢,说费兆兴不太舒服,去旁边接待室休息了。
费慎拿起玉玦,直接忽略掉邵揽余,跟着服务员走了。
耳旁带过一阵仓促的风,邵揽余转身,目送对方背影消失,眼里晕开一层很平静的淡笑。
费兆兴多喝了几杯酒,血压一下飚得有点高,吃了两粒降压药,休息了会儿才慢慢缓解。
接待室的工作人员有点多,不方便露面,邵揽余只让人过来问候了几句,确认他没什么事后,先行离开了餐厅。
费慎等费兆兴状态好了些,两人也各自乘车离开。
果不其然,邵揽余一走,来时路上那些井然有序的车辆,也都跟着一并不见了。
回到住宅,费兆兴精神明显有些差,尽管费慎满腹疑问和猜测,但也没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对方。
他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大脑逐渐恢复清明,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团乱糟糟的。
费慎光着上半身坐在床头,掌心躺着那块被还回来的玉玦,他抚摸玉玦,脑子里开始一件件回想今晚发生的种种。
每次遇见问题,费慎都很难去找人倾诉,以前是找不到能倾诉的人,现在是没这种习惯。
他总习惯于寻个安全的空间,自己静坐下来,将大脑里纷繁的思绪一次性抓取,再一点点抽丝剥茧,理清脉络,最后揪出源头。
就好比今晚的事,他分明可以直接去问费兆兴,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但费慎不愿意。
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惯了,便再也没法轻易和人共享内心的秘密。
手里的玉玦纹路清晰,每根线条精致而圆润,就如同费慎过去数年的认知里,头回见到邵揽余时的场景一样清晰。
彼时对方握着他的手,开了人生中第一枪,然后告诉他说——
活着的前提,是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他杀了过去的自己,精疲力竭打破所有美好和虚幻的表象,在生活的废墟里重塑了一个费慎出来,时至今日却发现,这一切好像都是被缔造而成的“骗局”。
邵揽余在自己刚出生第一年,就已经认识了费霄和费兆兴。
直到十二岁那年,费霄死亡,邵揽余拿走了他的身份卡,顺利得到一支秘密军队。
假如真如费兆兴所说,他和邵揽余是相交多年的好友,那么反过头来推想,当年的边境无人区上,那场以人换物的戏码,很可能就是两人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是以郁南镇里那支军队,是费兆兴主动相送,而不是邵揽余通过威胁才得到。
并且从那时候起,双方中间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也能合理地解释为什么寿宴当晚,邵揽余会出现在宴厅大楼里了。
只是中间有几个很重要的疑点,始终令费慎感到不解。
一个柏苏邵家,一个科谟费家,两边明显敌对的立场,八竿子打不着的家族,是以什么理由去选择合作的?
邵揽余小时候,是如何认识的费霄和费兆兴?
这些年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邵揽余又究竟插手了科谟多少事?
其次,今晚费兆兴以介绍为由,毫无预兆将邵揽余带到自己面前,把双方不为人知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寿宴当晚邵揽余暗中干了些什么?费兆兴说的“那些人”又是指谁?
数不清的疑问接踵而至,仿佛崩坏的网络系统,一条条报错警示杂乱无章地往外跳。
目前已知的线索太碎太杂,就好像一颗颗散乱的豆子,需要一根贯通的长线,将其完整串联起来。
费慎阖上眼,把自己当成拥有精密算法的计算机,排除外部一切干扰,聚精会神,脑海里再次将全部事情,从头到尾迅速过了一遍。
交易、身份卡、军队、寿宴、投毒……
摩挲玉玦的手指蓦地一停,费慎大脑思维高速运转,突然闪过近期发生的几个重要节点。
费兆兴举办寿宴,邵揽余露面,安向被指认投毒。
安向下毒的证据确凿,安家忽然收敛,费兆兴带自己见邵揽余。
几件事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可若仔细深想,每一次关键的转折点,邵揽余全都参与了其中。
费慎睁开眼,乍然反应过来。
安家!
费兆兴这是打算动安家了,亦或是说,安家可能要有下一步动作了。
而费兆兴在此之前,将邵揽余介绍给他,是要让邵揽余作为一份暗中助力,彻底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
再结合今晚邵揽余的态度,他必然也是早已心知肚明,明白费兆兴想做什么。
想通这件事后,费慎平白无故笑了一下,明晃晃的冷笑。
假如这些都没猜错,那么前段时间关于购买军火的那堆屁事,什么合同什么交易,通通是邵揽余故意在耍他。
邵揽余什么都知道,可偏偏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情,还一直配合自己演戏,甚至拿玉玦作要挟。
忽而一声闷响,玉玦咚地被丢在了床上。
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更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日清晨,费慎尚在睡梦中,便收到了关押所传来的,安向对于自己在寿宴上向官员投毒的罪行,供认不讳的消息。
不仅他收到了,科谟里每一位城民都得知了此消息,新闻电视台也在大肆宣扬。
安向认罪当日,被押送上法庭,一审直接判处死刑,而他本人也并未进行任何上诉。
此事引发了轩然大波,与前阵子科谟压抑的气氛截然不同,民众们每天都在激烈地讨论案情,肆意发挥想象。
中央政府也没有刻意去压制,反倒有点放任的趋势,于是大家更有恃无恐了。
费慎却没有这个闲心,一起参与到众人八卦的讨论当中。
他发了紧急通讯给蛇牙,命令对方马上集结十支小队,带好充分的武器装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热都来,且这趟行程必须全程保密,严禁对外泄露。
尽管前段时间因军火的事闹了点不愉快,但费慎是大家公认选出来的老板,优秀的个人能力也让公司上下心服口服。
蛇牙生气归生气,大事上还是不会马虎对待,收到通讯的第一时间,便一刻不停去安排工作了。
与蛇牙对接完,正巧到午饭时间。
费慎走出房间,楼下餐厅飘荡着缕缕饭香,家里厨师做好午餐,佣人们也将盘都摆好了。
下到二楼,与从书房出来的费兆兴打了个照面。
费慎顺口道:“二叔,吃饭了。”
谁知费兆兴摇摇头,边穿外套边说:“还有个会要开,你在家吃吧,我先走了。”
行色匆匆的样子,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他就去到了玄关,换鞋离开。
望着对方匆忙的背影,费慎眉头不由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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