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过才刚刚年逾半百。
“回来了啊。”对方浑浊着嗓音说了一句。
邵揽余半弯腰,替他掖了掖腿上盖着的薄毯,说道:“事情多,有阵子没来看您了,最近身体怎么样?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这双腿啊,走不动了。”男人缓慢睁开眼,似乎有些费力的样子,搭在轮椅上的手拍了拍,“倒是你,走了那么多路,去了那么多地方,是不是该歇息一阵了?”
此话满含言外之意,邵揽余对答如流:“良叔,我在哪都是一样的,这个家有人休息,自然就会有人忙碌。”
“邵家多年根基,不需要你含辛茹苦。”良叔语气明显沉了几分,“是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拖你后腿了。”
邵揽余直起双腿,目光向远方延伸出去,凝望院外岑寂孤独的景色。
“邱伯母最近总来陪您聊天,让您不开心了。”
良叔抓住扶椅的手紧了紧,手背青筋显露,表情有点难看。
“你邱伯母是好心,人家看我一个人待着无聊,过来陪我打发时间,你不要总是去胡乱揣测别人的好意。”
邵揽余淡淡莞尔,不置可否:“到午睡时间了,我让人给您熬一壶安神茶,您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打扰您。”
言罢,他提步朝外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凡是太过贪心,必会招来灭顶灾祸。”良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说道,“你父亲当年就是吃了贪心的亏,才险些导致酿成大错。当初将邵家交到你手上,你再怎么赶尽杀绝,我从来没阻挠过一次,可是孩子,没有谁能一直赢下去,我们该歇歇了。”
邵揽余立在原地,没有回头,只道一句:“良叔教训的是,揽余明白。”
良叔长叹一声,再次闭上眼,仿佛已疲惫至极。
“出去吧,我累了。”
邵揽余从海上爆炸中奇迹般活下来,并且安然无恙回到柏苏的消息,在短短几日内,大张旗鼓传遍了息川每一个角落。
果不其然,才到第三天,头领施康年便坐不住了。
拉上几辆车的营养品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着慰问的名义,他亲自来邵家看望邵揽余了。
邵揽余早早吩咐了管家,安排人守在大门口迎接,同样没摆一点架子地亲自恭候。
一行尤为壮观的车队刚停稳,司机还未来得及下车开门,施康年自己匆匆下了车。
仿佛很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快步走到邵揽余跟前,热切地握住对方两只手。
“你说你这孩子,平安回来了也不讲一声,”施康年满脸担忧地责怪,“害得大家担心了这么长时间,我每天日盼夜盼的,盼得脑袋上白头发都多了。”
邵揽余安然应对,没把对方众目睽睽下浮夸的作态放在心上。
要施康年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担心,早该派人去乌勒海搜救了,而不是光在这里动动嘴皮子,作秀给大家看。
邵揽余语气如常:“是我考虑不周,让首领担忧了,还难为您辛苦跑一趟。”
“你这说得哪里话,什么辛不辛苦的,太跟我见外了啊。你这次回息川,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些好东西来,专门补身子的。”
施康年说着转头,朝后面的人挥挥手。
随行的保镖们立马从每辆车的后备箱里,一大兜一大兜把五花八门的东西提出来。
邵揽余回以微笑,没当众拂了对方面子,只道:“多谢首领关心,我们先进去吧,坐下慢慢说,茶已经给您泡好了。”
施康年赞同:“哎好,还是你这孩子贴心,那就先进去再说。”
等他俩进门,候在一旁的管家差遣了几个脑子灵活的佣人,让他们把那些提着礼品的保镖们,直接往仓库方向带,免得放在屋里碍了先生眼。
几人来到装潢风雅的客厅,事先泡好的茶晾到了正合适的温度。
管家将茶杯斟满,茶香味悠然溢满了室内,令人心生安逸。
邵寂恰巧也在,弯腰往他俩落座的方位,一边放了一杯,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康年端杯浅酌几口,赞叹道:“小邵啊,你这手艺还真是越来越精进了,自己家种的茶叶就是好啊,赶明儿我想喝了,还得请你来我家做客,帮忙泡上一壶。”
闻言,管家脸色一变,显然感到了不适。
先不论邵揽余如今什么身份,便是贸然提出让哪个客人到自己家去,伺候自己帮忙泡茶这种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能说出口的话。
要施康年不是脑子坏了神志不清,那明显是已经不将邵揽余或邵家放在眼里,言语间才会如此不尊重。
邵寂表情也颇为冷淡,接话道:“施首领说笑了,大哥为生意辛苦奔波,常年不着家,哪还有时间去泡茶享受,这壶茶是我泡的,学了点皮毛技术不精,献丑了。”
施康年有点下不来台,干笑几声:“原来是邵二先生泡的,怎么会技术不精,好喝,很好喝。”
邵揽余作为当事人,倒是最平静的那个,不卑不亢道:“首领若是喜欢,我让人打包送一些给您,或者直接安排园艺师上门为您栽种几株,如何?”
施康年放下茶杯,摆摆手:“小邵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是来看望你的,还反倒让你送起礼来了,这像什么话。”
嘴上说着客气,神态却是格外诚实,只差没直接写上“多送点”几个大字了。
邵揽余付之一笑:“刚还让我别跟您见外,您也别跟我这个晚辈见外了吧。”
施康年又假意推辞几句,一番车轱辘来回拉扯,终于“勉强”着收下了。
歇了几秒空,他接着询问:“这次游轮发生爆炸,库珀先生那边如何了?”
在茶叶话题上磨叽半天,兜兜转转的铺垫,对方总算是忍不住,暴露出了自己此趟之行的目的。
邵揽余笑容不改,回道:“游轮发生爆炸后,我坠海受了点伤,在附近渔村修养了一阵子,不太清楚后续事情,只听说库珀先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已经回了大西洋洲际。”
施康年没心情再装下去了,对邵揽余“受伤”一事置若罔闻,迫不及待追问:“听说费家人好像也在船上,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游轮怎么会突然爆炸?”
邵揽余佯装思考了一会儿,面容犹疑。
“我们只在船上待了五天左右,除去参加了几日赌宴,也没发生其他什么大事,至于游轮是如何爆炸的,这个就无法得知了。”
施康年连问好几个问题,有关于库珀也有关于费家的,甚至把话题扯到了他们各自的夫人身上。
邵揽余却始终不露声色,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回答得模棱两可,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施康年白费大半天口舌,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心头起了阵无名火,又不好发作,干脆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倏地起身。
“小邵,我还有些急事,就不在你这多待了,改天请你上门来我家做客,咱爷俩儿好好叙叙。”
邵揽余坐着没动,说:“首领不留下一块儿用晚餐吗?我已经让厨房备好菜了。”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施康年整理身上的正装,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邵揽余却突然说了句:“您走得这么急,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施康年脚步顿住,蓦地愣了下神。
不待他接话,邵揽余自顾自道:“既然您有急事,那晚辈就不留您吃午饭了,陈哥,帮我送送施首领,记得把茶叶包上。”
“好的先生。”管家应下,摊手道,“施首领,您请。”
施康年暗中瞥一眼邵揽余,不声不响,敛眉快步离开了此地。
等人走后,旁边没怎么说话的邵寂属实憋不住了,眉间微皱,浮现出堂而皇之的嫌恶,讲话也没了平日的分寸。
“他这是脑子里哪根筋坏了?”
以往做低伏小、惯会演戏示弱的施康年,今天竟是一反常态,跑来邵家作威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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