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里有比考文更冷静的人,
“你说出了多少?”角落里一个神色阴郁的神父忽然对唐珀开口了,道:“为什么我们今天会被邀请来到这里?”
温莎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了起来,终于被卫兵拿枪指了脑袋。
“我是中立的,”温莎撇清自己,然后道,“但是唐珀首领如果真的供出了你们的名字,教皇还会邀请活着的你们来到这里吗?你们之间的信任怎么还不如我和兰顿公爵之间的信任。”
那名神父走到了他身边,他神情坚定,那是一个下定决心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他在兰顿和教皇身边活着多待一天,我们的组织就会多一天震荡不安。”他道:“我们相信的是曾经的唐珀首领,不是未来皇帝的omega。”
温莎仍保持着贵族独有的彬彬有礼的姿态:“因为你们认为omega天生软弱善变,不值得信任?可你们忘记唐珀首领以前带领你们做的事情了吗?他在长达五年的应激期里都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带你们走到今天,你们却在他终于得救的时候背叛了他。”
“但救了他的人是兰顿。”回忆起往事,考文主教握刀的手又颤抖了几下,温莎赶紧闭嘴。
那名神情阴郁的神父想要说话,唐珀淡淡带笑的声音却响起:“我建议你不要与温莎公爵争执与omega有关的话题。”
考文死死看着唐珀的眼睛。
从前的首领不是这样。
他尖锐,进取,对教廷充满反感,不表露一丝属于omega的弱点。
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
考文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看着那双平静的冰绿色眼瞳,他觉得他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什么都接受,什么都原谅。他不在意他们的忤逆,不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受制于人的不甘,就像大人看见一个犯错的孩子。
曾经的首领让人服从听令,现在的首领却让人想……痛哭忏悔。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刀刃往脖子里割进一丝,唐珀的眼睫终于缓慢地阖了一下。
“是我错了。”他轻声道。
考文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你做了什么?真的背叛了我们?”他道。
“不。”唐珀说。
“我们走得太远,忘记了很多事情。”他声音里有淡淡怅惘,听起来像一声叹息,“忘记让我们走到一起的是对真理的追求,而不是对教皇的仇恨。”
考文愣了愣,继而浑身剧颤。
就在这愣神的片刻,唐珀冰凉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反抗不了。
那柄淡蓝窄刀鬼魅般到了唐珀手里。
神父砰地开枪。
子弹划出一条刺眼的弧线,唐珀朝前递出手,淡薄的光刃在他手指间翻转。子弹呼啸飞来,被炽烈的离子流接个正着,在高能力场里“嗤”一声化作一团漆黑的烟雾。
惯性让烟雾继续往唐珀的方向飞去,但它们已经无以为继,最后在唐珀面前飘然飞散。
枪灰散去后,冷光灯下的人依旧从容平静,凛然如神明。
他看也不看地上痛苦抱头的考文,以及周围一众反叛者成员,走向飞船控制台,声音淡薄冰冷:“如果已经不相信自己,就去看别人在怎样做。”
见唐珀脱险,温莎终于松了口气,但看着唐珀的侧影,又不由自主为郁飞尘默哀。
他喜欢的是单纯的温柔哥哥,最好比自己大一点,但还真不敢招惹这种。一起过上几年,那不是自己是谁都忘了。
飞船控制台上有周围宇宙环境显示,有航路图,也有雷达成像。影像上,另一艘飞船正朝这里追逐而来,并且越来越近。
而航路已经被设定完成,飞船正奔赴离首都星最近的一颗死星。
“这是自毁模式。不会停下,也不能和其它飞船接驳。”那名神父忽然开口:“我们早已做好为此而死的准备。你的alpha救不了你。”
唐珀只是垂眼看着飞船影像,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反应。
神父心中猛地掀起一股没着没落的焦躁,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了唐珀还仿佛无事发生,为了压下心中的不安,他继续道:“我们留在首都的伙伴会继续未完的事业。”
话音未落,天花板上忽然一片巨响,接着整座飞船剧震,周围摆设稀里哗啦震落一地,舱内红光骤现,刺耳警报声陡然响起。
“警报,警报,受到攻击——”
这世界太危险,温莎麻木地想,难道点太背,是有陨石撞上来了。
很快他们就不用猜了,因为真的有东西撞了上来,还砸穿了飞船最薄的外层舱壁,他们这里的天花板也鼓起一个变形坑。
“警报,警报,A3区损坏——”
“袭击物:S537号弹射舱。”
“警报,温度过高——”
天花板凸坑处响起嘶声,金属被灼烧变形卷起,然后化成液滴落在地板上,出现一个黢黑的裂缝。
从那裂缝里滚下来的先是浑身是血的教皇。
再然后是郁飞尘,他没滚,自己跃下来的,动作很稳。
落在地板上,郁飞尘环视四周。觉得卫兵们这面如死灰的样子有点眼熟。再一看,考文正在地板上痛哭,温莎四肢俱全地被铐在一边,主神冕下好端端站在控制台前,正回头看自己,看完自己,又看向天花板上那个被砸出来的口子。
看完这些后,他看向了郁飞尘手里的铜管枪。
郁飞尘陡然一惊,让铜管枪瞬间消失。
“来晚了。”他把教皇踹到另一边,免得挡路,敷衍地对周围一众目瞪口呆的人们道:“你们好。”
第119章 远星倒影 27
或许郁飞尘很好, 但他们不好。
反叛者刚刚受到灵魂的拷问,正在痛苦地思索人生;卫兵们被骤然告知飞船开启的是自毁模式,他们很快就要完蛋;温莎双手被铐得死紧, 还被枪指了脑袋——高贵的公爵继承人有生以来受过最大的罪是在喜欢的omega哥哥婚礼那天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这还是第一次尝到受制于人的滋味。
郁飞尘注意到了唐珀脖子上那条若有若无的血线伤口, 看向温莎:“你们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唐珀首领解决了目前的危机, 我们暂时死不了。”温莎虚弱道:“一个坏消息,飞船已经被设好航路,飞向死星自毁, 我们最终还是要死掉。”
控制台前的唐珀看过了操作信息和航路, 适时补充了一句:“航路无法更改, 二十五分钟后抵达死星。”
卫兵和温莎求生的目光灼灼看向郁飞尘, 仿佛他能让飞船凭空转弯一般。郁飞尘觉得不对,他来之前唐珀不是控制得挺好,怎么现在又变成他一个人是全村希望了。
他当然没有让飞船拐弯的能力。但他现在也没有让飞船拐弯的心情。
郁飞尘居高临下站在考文前面。考文看见他, 目光中流露出痛苦与仇恨。他手指胡乱在地板上抓着,想拿回自己的武器,摸索了一会儿才响起那柄窄刀已经在唐珀手里了。
郁飞尘当然也看到了那柄刀。如果他手里现在有枪, 考文的右手和脑袋已经不在了。可惜没有。直到这时他才察觉自己刚才下意识收枪的举动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也不能确定唐珀刚才有没有看到, 最好没有,这东西毕竟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
他只是俯看考文, 问了一句:“他对你说了什么?”
考文却是看向身受重伤的教皇:“你……你们做了什么?”
原以为兰顿和唐珀已经倒向教皇一方, 教皇却如此狼狈地被丢到了这里,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过, 甚至从不敢想的。
郁飞尘倒笑了:“和你有关系么?”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一句话, 说罢后,舱内气氛却更加寒意逼人,众人皆噤若寒蝉。参与此事的反叛者们俱低下头一言不发,脸上青红白交加十分精彩。
温莎没被寒意影响,微微笑着,替考文回答了问题:“唐珀首领提醒了一下他们,当初究竟是为了反抗什么而走上这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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