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又来了, 你们alpha自己说话不算数,次次推锅给omega。”
“呸, 说得好像你不是个alpha一样。”
无聊的话题没有引起他的兴趣,把资料列表翻了一遍后, 他点开了一份电子书《应激与狂躁:恐惧的两种极端》, 书名后还有个黢黑的括弧【禁书】。
时间有限, 他只看了与omega相关的部分。
书上说, 与人们的认知相反, omega实际上是一类内心执着,性格稳定的物种,他们的恐惧来自变幻无常的外部世界,无法左右的命运,无法做出的抉择。
一个应激的omega会被困在一生中最可怕的回忆中,生理的恐惧和内心的绝望叠加在一起,彻底逃离它的唯一方式就是毁掉自己,有的omega成功了,于是他永远不会再清醒。
下面附了一些omega的自述。
郁飞尘对他们的恐惧没有兴趣,他审视自己的过去,也不觉得能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东西。一个怀有恐惧的人很容易被击溃。
看着那些字符,他在想另一个问题。
那位永生永在的主神,真会有书上所说这样的恐惧吗?
若他畏惧飘摇的命运,横流的鲜血,就不配称为神明。
可如果一生的命运真如那轮太阳一样光辉,为什么在生理性的应激退去后,神明眼中会有那样死寂的神采?
那时候他没害怕,郁飞尘知道。
他好像只是在,悲伤。
飞梭缓缓驶入庄园,庄园上下果真如秘书所保证的那样戒备森严。郁飞尘亲口放行后,教廷的那辆飞梭才得以驶入。
——但神父还是先被晾在了会客室内。
郁飞尘一个人推开了卧室门,里面光线昏暗柔和,但唐珀没睡。
金发随意披散着,他穿一件白丝绸衬衫,袖口处有宫廷式的软褶。
推门的声音没吓到他。唐珀转头看了一眼郁飞尘后,目光又回到了原处。
这人在上网。
和科技水准不符,这地方,民用网络的功能极其有限,郁飞尘怀疑他也在搜索什么资料,譬如“如何变成一个beta”。走近才发现竟然错怪了主神,这人登了兰顿的账号,网名是个矫情的火星文,正在浏览知识库的“解惑区”。
单纯的检索满足不了所有需求,所以教廷增设“解惑区”,有疑惑或生活困扰的人们可以提出问题,等待神职人员的解答。
这时唐珀正停留在一个急切的求医的问题下,敲出了答案,发送按钮却是灰色的。
因为兰顿的账号并非神职人员,而唐珀原本的账号已经被教廷注销了。
唐珀静静看着那个灰色的选项按钮,最终缓缓删除了自己的答案。
他有些黯然,郁飞尘想。
郁飞尘手指搭在了唐珀肩膀上:“你怎么样?”
这个正在尝试拯救别人的人,其实处在最自身难保的境况下。
“我睡了一会儿,现在还不错。”唐珀道。
郁飞尘漫不经心地拨了拨他的头发,但唐珀好像没感觉,又看回了屏幕,一边看,一边问:“情况怎么样了?”
郁飞尘没回答,变拨为拽,唐珀这才有了反馈,抬手要把他的手指拉开。
郁飞尘得到了想看到的,给他顺了顺被拨乱的头发,道:“我告诉教皇没有你我就会死。他同意重议你的判决,前提是要抽一管血,证明你确实是我的omega。”
唐珀咔哒一下灭掉屏幕,看向他:“你完全可以在成为皇帝后对我发起特赦。”
还凶起来了,郁飞尘心中毫无波动:“不是你自己喜欢看我选择么。”
世界上最索然无味的东西就是选择题,如果还有更索然无味的,那就是选错后会被立刻提示正确答案的选择题。
不过,他没选错。教皇不会让唐珀活着抵达矿星。但他不说,只是笑笑。
“我为什么要特赦一个彻底应激的omega。”郁飞尘对唐珀道:“给兰顿家的疗养院增加收入吗?”
唐珀蹙眉:“你可以——”
郁飞尘:“可以什么?”
唐珀不说话了。
郁飞尘觉得这几分钟的唐珀特别好玩,丢掉皇位并没有亏本。
“我可以怎么做?”他说,“说说,主教。不然我去解惑区提问。”
提问怎么让omega免于彻底应激。
唐珀无视了他的发言,回归正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但郁飞尘从来不是个问了就答的人。尤其是在某位主教自己要观察,不动弹,但还想管着他的情况下。
“不如想想自己打算怎么办,主教。”郁飞尘凉凉道,他在飞梭上吹了一路沁凉的夜风,嗓子不可避免微有低哑,“如果这也要看我选,那选完之后你不能有一个字的意见。刚才是第一次,就算了。”
唐珀不仅没说话,还没再看他。不过郁飞尘没再往下作,怕把主教阁下气应激了,omega就是有这一点不好,不能折腾。
他放缓了一点声音:“标记还在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以抽血吗?”
唐珀:“可以。”
“那我让他们过来。”郁飞尘拿大衣给唐珀披上,又系了扣子。给秘书发了简讯后,他继续说:“他们不会进来,我亲自取。到时候会在侧门上开个透明窗口,让他们看到一部分,你会被影响的话可以不看那里。”
唐珀似乎是觉得这样密不透风的环节有些不必要。
“我暂时还没有那么……”
“第二次。”郁飞尘冷冷道。
第105章 远星倒影 13
唐珀抬头看他, 眼里明明白白挂着“我不认同”几个字。
郁飞尘得到了唐珀的反馈,却没给唐珀任何反馈。他慢条斯理用酒精淋了右手,环境昏暗, 冰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透明液体顺着指尖往下流, 渗入雪白地毯里不见踪迹。气氛营造得像个恐怖片的开头,仿佛他不是要取血而是要剖人那样。
但某位脆弱敏感的omega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不仅没感到危险, 甚至还略带无奈地看着那半瓶酒精,仿佛在叹息他无故浪费资源那样。
于是郁飞尘把另一半也倒了,仅剩下瓶底那约等于无的一点。
教廷的人很快来到外面, 侧门的透明区域展开, 勉为其难开出的四分之一区域让神父明确地感受到了排斥。郁飞尘确认唐珀没有过激的反应后, 用剩余酒精擦了擦他的后颈静脉处, 把针尖刺了进去。
检测要求的血液量不多,本来就细的针管里只见了一点红色,郁飞尘就收了手。不过针刺的伤口处还是缓缓渗出了一粒血珠。
郁飞尘直勾勾看着那粒鲜红的血滴, 这血的味道他已经尝过。
他想起在神庙的的时候,发疯的蜥蜴分食了路德维希心脏处流出的鲜血,贪婪狰狞。
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 但其实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而已。早在那时就出现过的念头又浮现在他胸腔里,与之相伴的是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欲求。
不过与蜥蜴相比, 他起码还披了层还算好看的外皮。
alpha的所谓本能又提供了堂皇的借口。
——他俯身用舌尖舔舐血滴。身下唐珀没料到这样的举动,后颈皮肤细微地颤了一下。
郁飞尘将领口拉好。出门, 先把血液样品递给了秘书, 秘书又移交给神父。神父与随从审视的目光却还没从唐珀身上收回。
郁飞尘:“不送。”
神父还没反应过来, 秘书先吓得一个激灵, 推着他们道:“走了走了, 阁下。”
把他们送到走廊口的时候,秘书又忽然折回来。
“你好像真的要狂躁了,公爵。alpha成年的边缘是狂躁的高发期。”他说。
郁飞尘觉得还好,自己挺清醒,他说:“没有。”
“看来没跑了,”秘书叹气:“但是还有另一个问题,我看主教今晚的精神状态太正常了,我觉得不对。alpha彻底狂躁前会回光返照,omega也会。我怀疑你们两个要一起住进疗养院了。”
郁飞尘看着他,半晌,说了一句话:“你看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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