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祂开口:“你们要找的答案,都在时间里。”
祂和莲花池都在消散。
人类感觉到身体越来越重,好像从高高的云端掉了下去。
这是……要回到人间了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耳边仅有呼啸的风声。
他最后能做的,就是抱紧凤凰蛋。
他在下坠。
下坠。
*
纪攸做了许多梦,许多很长,也很好的梦。
梦里有时候他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过着平凡而充实的生活,有很多人给他过生日。
有一次他成了小猫咪,跟着威风凛凛的大狮子在自由自在的草原上奔跑。
有时候他是一个被裹成糖葫芦串串的人类幼崽,堆完雪人后,能够趴在监护人的身上晒着太阳睡觉。
有一次,他竟然被谢恺尘叫了哥哥。
(好奇怪哦。不过,好像也挺好。)
那些梦境的色调总是温暖的,他不是森林里孤零零的、没有族群的小雏鸟,而是被人期盼着出生,也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爱着。
最棒的部分在于,这些梦境里,每一个都有约阿诺在。
人类先生陪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轮回,他们生生世世都在以不同的形式与身份相爱,就像童话里说得那样,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等到凤凰醒来时,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在神域游荡的半透明小幽灵了。
他的世界是白色的——而且伸手就能触及边界。
纪攸想了一会儿,明白他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真身上:现在的他在凤凰蛋里。
起初他有些恐慌,他一直是无拘无束的小鸟儿,不管是在拉斐尔星还是母星,还是后来游历的那些星海,他还从来没有突然被关进笼子里;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的。
后来,他隐隐约约能听见蛋壳外面的谈话。
“蛋蛋怎么了?”这个困惑的、稚嫩的小奶音是眠礼的,“‘神盘’不是结束了吗?他为什么不来找我玩?”
“小殿下,不是‘神盘’,是‘审判’。”这个是奥利尔,“凤凰殿下快要孵化了,所以要回到蛋里。”
“那他不会再出来了吗?”
“会的,只不过不会再以灵体,而是他真正的本体。”
“要等待多久?”
“应该会很快了。”
“礼礼能看见吗?”
“谢先生要带凤凰殿下回到人间,凤凰殿下会在那里重新诞生。”
“那,礼礼不就看不见了……”
“以后还会再相遇的。”
“但是……”
幼神的声音越来越低落,也越来越小,到最后,纪攸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小凤凰有些担心,小神子会不会很难过。
应该又会哭吧。
奥利尔先生会哄得好吗?还是卡布卡和蜚蜚?
还是迦先生,或者主神陛下呢?
他答应过,等到事情结束会再去找眠礼玩的。
对不起,他想,自己好像要失约了。
神使长先生说的另一句话,纪攸没有错过,那就是谢恺尘要带自己回尘世。
这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先生的“七宗罪”审判全部通过,被神域认定有资格成为自己的伴侣?
换言之,是不是神明准许了他们在一起?
他开心又羞涩地想,这就算是被家长同意和祝福了吧?
他们共同经历了那场倾世大火,一同殉情,灰飞烟灭,然后又一同重生。
生离死别,也都走过了。
如果连死亡都做不到的话,那么,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现在纪攸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了。
但他有一种很笃定的直觉,正抱着自己的,一定是约阿诺。
不然这样暗无天日的牢笼,怎么会被星星照亮呢?
人类先生已经做到了全部的努力,接下来,就是自己了。
要早一点重新出生,快快和他见面呀。
小鸟蜷缩在自己的蛋壳里,慢慢睡着了。
*
神域直接将谢恺尘传送回了帝国母星,不偏不倚,就在太子寝宫里。
所有虚浮的不真实感结束之后,谢恺尘第一眼看见的是个轮椅。
锈蓝色看似不起眼,其实也是种珍稀的贵金属做的,全皇宫仅此一辆,绝无复制版。
谢恺尘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谢鸣风正坐在那儿。
坐在自己的花园里,举着个原始而古老的小水壶,给快要枯萎的太阳花们浇水。
这些小凤凰最爱吃的太阳花本身就是只长在拉斐尔星的,想要移植到母星的土壤气候条件很难,全靠凤凰的布施才得以存活。
然而距离纪攸上一次来看它们,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花儿们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给它们浇水的园丁也是同样。
哥哥和弟弟同归于尽,打击最大的是谢鸣风,尤其是大哥的死,让他无法接受。
但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高层如何厮杀,他管不着,也不关心。
二皇子终日死气沉沉,就像这逐渐荒芜的太子寝宫,唯一的乐趣就是来看看花儿们,好像要是有朝一日能重新培育出一株绽开的花朵,兄长就会回来。
哪怕在心底,他清楚绝无可能。
最先发现谢恺尘的,是金刚鹦鹉店小二。
鹦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为了证明,它选择的办法是叨自己的主人。
蔫蔫儿的谢鸣风冷不丁被攻击,差点没从:“个死鸟!你要干什——”
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被祭奠的,被哀悼的,已成往事的兄长,正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鸣风倒吸一口凉气,爆发出人类难以企及的尖叫:“鬼啊啊啊啊啊——!!!!”
谢恺尘:“……”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见到我第一面,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店小二飞过来,绕着谢恺尘转了一圈又一圈又一圈,战战兢兢对谢鸣风:“是活的,是真的,真的太子殿下!”
谢鸣风从惊惧,到震惊,到难以置信,到终于接受,然后泪流满面,只用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
他是谢铮的三个儿子里最不受宠的那个,唯一一个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从来都过得不像个皇子的那个。
却也是唯一一个会爱恨鲜明、像个正常人的。
谢鸣风操纵着悬浮轮椅向着谢恺尘飞奔,速度之快让后者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轮椅最终稳稳停下来,谢鸣风很想抱着大哥的腰哭嚎,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抬着头,声音哽咽:“哥……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呜呜呜呜……我就知道你那么牛逼肯定能活下来的……”
谢恺尘还能模糊地记得,在七宗罪的审判世界里,谢鸣风出现了不止一次。
而且和总是反派定位的谢狄川不同,似乎谢鸣风总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真实世界中的二弟,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很多时候甚至不会去感受;但在那些时候,以及现在,他还是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手足。
谢恺尘很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二弟的头:“嗯,你说得没错,我不会死的。我回来了。”
哪怕是小时候,他们兄弟二人也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谢鸣风热泪盈眶:“哥……呜呜呜呜呜呜……哥……”
谢恺尘:“……别把眼泪蹭我身上。”
是很重要的弟弟。
但还是有点嫌弃。
金刚鹦鹉难得体贴一回,叼着手帕过来。
谢鸣风擦了眼泪,东张西望:“哥,小可爱呢?没跟你一起吗?”
这一年中发生了太多事,无论是遇见小九,还是找回小叽,还是小九和小叽其实是同一个,谢恺尘至今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
谢鸣风的消息也滞后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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