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着凉。”
“师兄再穿一件,这天真冷。”另一名弟子又递来件外袍。
麟岱被暖暖地拥住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拿求助的眼神盯着楚佛谙。
楚佛谙挨着青年席地而坐,伸手为他剥了个烤好的橘子。
大苍山的冬橘很有名,个虽不大,胜在皮薄汁多,色泽鲜亮,甜到令人咂舌。
烤好的橘子热乎乎的,一口下去,从舌尖甜到心口。
众人都被这橘子吸引了,纷纷效仿楚佛谙烤起了橘子。
鹿一黎坐在麟岱对面,隔着水雾看青年,再看看他身侧的楚佛谙,莫名有些难过。
琼牙睡醒了,问麟岱讨了只橘子,然后去山脚下撒欢去了。
麟岱害怕有魔族余孽,不敢让他走太远。
楚佛谙安慰道:
“让他去吧,不会有遗漏的魔族了。”
“原来仙尊昨夜出去是为了这个。”
众人纷纷看向鹿一黎。
少年倒是不害怕被人盯着,坦然自若的说:
“我见仙尊黎明时分出帐,原来是为了扫清魔族余孽,鹿一黎代表太阿宗弟子感激不尽。”
少年人都慕强,听闻此话,不由得开始回味昨夜的一战。
“真精彩啊!”
有人感叹到。
“剑尊尚未出剑,只凌空一指,那魔头啪就炸了!”
“何止是精彩!”
另一人拍了下大腿,“简直精彩绝伦,赤手空拳,身形矫若游龙,方寸之内生机难存!”
“我都还没看清,一大群魔族就灰飞烟灭了。”
“剑尊是一缕剑光都没露,就除尽了不知多少魔族瘴气。”
“剑尊威武!”
少年人叽叽喳喳的好似群麻雀,麟岱却不觉得吵,兴致勃勃的听着。
忽然,不知谁说了句;
“大师兄若没受伤,日后也能达到剑尊这般境地。”
火炉仍暖暖地烧着,四周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鹿一黎杏眼一扫,几人低下头不敢说话。
麟岱出使魔界,修为尽失,在他面前说这话,岂不是往他心里扎刀子。
“大师兄……”那说错话的弟子怯怯开口,想祈求麟岱的原谅。
麟岱看了楚佛谙一眼,开口倒是大大方方的:
“无事。”
青年刚喝了碗鸡汤,脸色瞬间成了暖乎乎的绯红色,眼睛也亮亮的,语气平静且安稳,带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昨日之事不可追,昨日之日不可留。今后我将专攻丹道,太阿宗从古至今……”
麟岱深吸一口气,从目光到呼出的白气,都带着山崩地摧都难以撼动的信念感:
“从未出过天授炼丹师,而我,必将是那第一个。”
麟岱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的,他自己听得都觉的有几分离谱。
或许是十几道怜悯的眼神,或许是曾今的少年意气,又或许是身侧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支持,麟岱在这纯白无暇的山间吐露了自己的真心。
吐露了他二十来岁青年的自尊与抱负。
泾州有男儿,他的心永远不会枯朽。
他会坚定、执着、又傲气的走完他的一生。
楚佛谙痴痴地看着身边人,眼中流露的爱意忘了掩饰,就山涧泉水一般活泼地倾泻而出。
第31章 大苍山小竹屋
“我在这里有个小房子。”
在弟子们收拾准备回宗的间隙, 楚佛谙忽然对麟岱说。
麟岱不明所以,仍礼貌地回应道:
“嗯,剑尊好雅兴。”
见青年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楚佛谙干脆把话说开。
“除了这里,涅罗宗也有一处宫殿,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一座。”
“嗯……很壮丽,剑尊所用之物果然非比寻常。”
麟岱想起了那座佛谙殿, 的确好看,设施华美精致, 比太阿宗内最大的行宫都宽上几分。
楚佛谙咳了咳,继续说:
“我宫殿后有十来座仙山,万亩灵田, 养百来头犬,一池龟,好几湖鱼。”
麟岱眉毛一挑, 眸光发亮。
“野兔成群,小羊遍地跑。还有一只九色猫, 左眼蓝,右眼金,毛绒绒的,摸上一把,感觉此生都值了。”
麟岱咽了咽口水, 道:
“原来剑尊喜欢灵兽。”
楚佛谙在心中叹气,二十来岁的青年远不如十三四岁的麟岱直白实诚。
“小麟岱,愿不愿意来我这长住?”
楚佛谙试探性地问, 还补道:
“你师尊绝对会同意的。”
他敢不同意。
过来住, 然后就永远不要离开了。
至于鹿鸾山, 是自己看错他了。原以为他是麟岱的命定之人,那般信任地将麟岱交给他,谁知他空占了个墙内桃花的运气,却与青年没有丝毫缘分。
天意弄人,但也给他留了机会。早知麟岱对鹿鸾山无情,不如早点出手,青年也不会多受这些苦。
想到这楚佛谙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当年看中了就该掳回来的,他楚佛谙浪荡惯了,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虚礼。可是……
楚佛谙盯着青年的面庞,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
可是遇见他,恨不得变成世上最高贵、最知礼的圣人。别说强掳回来,就连碰都不舍得多碰一下。
长住?麟岱僵住了。
怎么个住法?为何要长住?住到什么时候?以什么名义住?
似乎是看出了青年的为难,楚佛谙不由得有些恼怒。
他知道青年没有安全感,可太阿宗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吗?
比起太阿宗,他的佛谙殿明显要舒服许多。
“对啊,小麟岱不愿意吗?把你院子里的灵宠也带过来,后山那么大,足够它们玩的。”
楚佛谙笑吟吟的,麟岱背上忽然攀上一抹凉意。
“剑尊如何知晓我有一院子灵宠?”
我还知道你偷养了一只蛟呢,楚佛谙在心底悄悄说。
还知道你爱吃泾东那家甜面果子,不过你好像是因为它卖的便宜才吃的。你真正喜欢的是香酥苹果。
还知道你爱编五股辫,坚持吃早饭,读书很刻苦,字写得相当好看。
还知道你修炼不顺遂好几次躲起来偷偷哭。
那个竹林里传授你心经的人、帮你修好涅罗宗牌匾的人、渭州给你丹药的人、斗兽场转赠魔兽的人、还有茶馆里留伞的人,都是我。
无数次与你擦肩,却未显现出真容的人。
爱慕着你,却并非你红线所系的人。
楚佛谙忽然不想再听从那所谓的天命了。
或许天机录、天命,本身就是一场阴谋。使阴险狡诈之人被顶礼膜拜,让光明磊落之人负诟忍尤。
让一夜倒春寒,白头翁哭牛如哭子。
让一生多误会,有情人缘聚又缘分。
楚佛谙看着青年,想着若真的与他相爱,那天命该如何惩治我。
会不会波及到无辜的青年。
为何仙尊还要有诸多桎梏,为何责任加身,为何不能去爱。
楚佛谙痛苦地蹙起眉。
他开始后悔自己掏心的举动,若他现在还是个完整的,能千年万年活下去的人,他将没有丝毫顾虑。
麟岱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忙说:
“自然是该去探望仙尊,只是我宗门内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三日后,麟岱将至涅罗宗登门拜访。”
“小麟岱,你这是同意了?”
楚佛谙毫不掩饰脸色的喜色,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贴近麟岱低声说道:
“我在大苍山就有间竹屋,今日便可登门拜访。”
麟岱:“?”
绵锋正在准备茶点,一回头就见到了自家主子笑得张牙舞爪的,非常不值钱的样子。
果然,他身子一转,献宝似的露出了身后的青年。
“这地方倒是别有洞天。”
麟岱看见屋内的陈设,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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