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骚乱,警卫抓着杰森的胳膊,试图将他带离,罗伯特皱起了眉头,神情略带厌恶。
他对警卫们的办事不力感到恼怒,而令他更加提防的是,玛丽心神不宁地坐在他身边,把他买给她的珍珠手链拽得不成样子。
“开车。”他冷声对自动驾驶系统下了命令,引擎缓缓开启,窗外的风景开始移动。
杰森贴着车窗,拼命拍着玻璃:“玛丽!”他几乎维持不住身形,被向后拖去。
玛丽颤抖着闭上眼,用手捂住了面颊,不想见到对方。隔着车窗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人群的惊呼、警卫们的呐喊,她慌忙抬眼,窗外已经不见杰森的身影。
车轮碾过的质感有一丝异样,就好像是……谁的腿。
心头被恐惧笼罩着,玛丽不管不顾地打开车门,迈出了门外。罗伯特就在这时按住她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记者都在外面,你想被编造什么新闻?”
“别碰我。”玛丽第一次放肆地直视他,声音却哽咽着,压抑住痛苦,“别,碰,我。”
接着她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杰森倒在一滩黏糊糊的血泊里,她扑过去抱紧了画家,不由得落下泪来。周围惨白的镁光亮起,映照在缀着亮片的礼服裙上,她哭得缩成一团,像一尾海蓝色脱了水的鱼。
第28章 在墙后,07:48 am
“……塞西娜联合新闻为您报道。据悉,昨日晚间著名影星玛丽·埃利斯结束首映礼后,乘坐的自动驾驶车辆轧伤一名男子。玛丽·埃利斯下车察看对方伤势后,重新上车逃逸,与她同乘一车离开的似乎还有塞西娜现任市长罗伯特·迪兰。
“记者前往市政中心确认此事,截至新闻发布为止,迪兰市长仍避而不见。玛丽·埃利斯目前不知所踪,记者查遍了塞西娜每一家注册医院,也未见受伤男子的就医记录。
“这起事故显得疑云重重,市长本人不愿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也使得民众多有疑虑。记者通过街头调研的方式随机采访了一些民众,‘权贵阶层在意外事故中的强势’,已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
场景切回到市长办公室的时候,邓槐灵和Rosie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罗伯特抓起手边文件夹,恼怒地往墙面显示屏一掷,雪白纸片漫天飞舞。虽然前几年无纸办公也很普及了,可以调取电子文件,但政府官员还是习惯将重要文件打印在纸上备份,像一种古老的保险形式。
好在那沓文件不是什么坚硬的东西,显示屏完好无损。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亚裔面孔、穿科研服的青年正巧走进,低头看了看满地散落的文件,一张一张把它们捡起来、排好顺序,边缘搁在桌面上敲了敲,递还给市长。
当他抬起头来,旁观玛丽·埃利斯记忆的两人都不由得一阵惊讶——那人是陈博士。时间轴已经推进至五年之前,所以准确地说,那是二十一岁的陈维。
即便刚刚二十出头,他也初具了沉稳的气质。罗伯特示意他坐下,陈维照做了,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点头致意道:“市长。”
“看新闻了么?”罗伯特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丝毫不见刚才扔出文件夹时的大发雷霆,“你长期负责监视玛丽,应该知道昨晚那件事。”
“我明白您指的是什么。玛丽·埃利斯没有听从您的建议,擅自下车,导致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大选在即,少数党一定做好了攻讦您的准备。”陈维流畅地说,他早已做好了相关调研。
“那么你觉得我让你来做什么呢?”罗伯特笑道。
“那名男子叫做杰森·埃利斯,玛丽的现任管理员,也难怪玛丽会担心他的安危。”陈维说,“您想让我覆盖杰森的管理员权限,让玛丽和他不再有瓜葛,但很遗憾,这条路行不通。”
他的话滴水不漏,但在办公室里两人看不到的地方,Rosie和邓槐灵互相对视一眼,都看穿了陈维的谎言。玛丽·埃利斯的现任管理员不是杰森,而是杀手,像陈维这样细致的人不可能搞错玛丽的管理员是谁。
只有一个解释,陈博士对市长有所保留。这种保留甚至从许多年前就开始,混淆了市长的视听。
“为什么行不通?”
“因为玛丽的情况较为特殊,有些时候,修改管理员权限也无法改变她的行为。市长您对仿生人技术也很了解,我就不赘述了,在她身上能观测到十分强烈的意识活动——简而言之,她和人类太像了,针对仿生人的方法对她收效甚微。”陈维笃定地说。
“原来只是某位官员送我的小玩意,”罗伯特嗤了一声,仿佛有些不屑,“用玛丽-03世代改装了一个很像Rose的仿生人,居然会拥有自我意识。”
“我们对仿生人的意识领域知之甚少,目前也只出现了玛丽·埃利斯这一例现象,随机性相当高。”陈维沉吟了一会儿,“如果市长还不想放弃她的话,我可以尝试控制她的意识,让她忘掉杰森。”
罗伯特大笑起来:“去做吧,陈博士,我钦佩你的能力。放眼整个研发中心,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同时在脑科学和仿生人应用领域都有建树的专家了。”
他顿了顿,又坦然承认,“的确,我还不想让玛丽·埃利斯报废。一般人类不可能与Rose如此相像,无论长相还是性格,暂时都找不到别的替代品。”
陈维颔首道:“我明白了,市长。我会尽力一试,可是不能确保长久的操控效果。玛丽已经非常接近人类,她的意识必定会冲破控制,除非……”
“除非找到塞西娜留下的‘脑扉之锁’,那套算法连人类都可以操控。”罗伯特瞥他一眼,了然地说,“我们之前谈过很多次,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陈维答道:“是的。现有的一切控制技术,都是对‘脑扉之锁’拙劣的揣测和模仿,就好比费曼大定理的证明。我们至今不知道费曼在17世纪所指的那种‘美妙的证法’是什么,只能读到后人晦涩的上百页论文,很显然那不是最简洁优美的证法。
“在脑科学领域的研究也是一样,即便倾尽研发中心所有人的智慧,也只能勉强控制玛丽·埃利斯,并且有失控风险,更不要说操控人类的大脑。但如果能找到‘脑扉之锁’,我们会掌握那种美妙有力的方法。”
“陈博士,我得声明,不是我不重视你的提议。”罗伯特示意陈维把刚才整好的文件翻开来,“事实上,今天找你来,也是想和你交代这件事——关于科学家塞西娜留下的宝藏。”
市长接着说,“我派人翻遍了塞西娜·冯·里希特霍芬的记忆之海,去寻找‘脑扉之锁’,结果一无所获。不过在这些坐标都发现了数据异常,虽然看起来用处不大,我还是觉得应该交给你。”
陈维接过文件,大致翻看了一遍。繁杂的数据列了整整数十页,还有一些文字的解读报告,邓槐灵正在犯难该怎么记录下来,Rosie突然上前一步,将所有数据扫描进了记忆中枢,接着抬眸微笑道:“记好了,邓先生。”
“我总忽略你是个仿生人。”邓槐灵拍了拍对方以示鼓励,“干得好。”
“其实我一直想问,”Rosie转头看了看周围,不无忧虑地说,“这个场景是玛丽的记忆,但……玛丽在哪呢?”
仿佛听见他的问话一般,陈维站了起来:“我会把这些数据带回研究中心分析的。市长,如果没有其他指示的话,我得告辞了,实验室还有许多事务。”
“别急。”罗伯特悠悠地说,“刚才还跟你提过玛丽·埃利斯的事,把她带走吧。”
随着他的话音,右手边的墙面缓缓移开了。陈维吃惊地抬起头,站姿有些不稳:“这……”
玛丽被吊在阴暗的墙后,垂着头,手腕分别被镣铐锁住。她的金发干枯,生命力逐渐流失,裸露的皮肤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身上还是昨晚穿的亮片礼服裙,沾满了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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