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洛希咬牙切齿地说,眸子里的神色决绝,却依然有未消的泪光,“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吗?我自私、我冷漠、我贪图名利,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附赠品——”
“洛希!”邓槐灵发狠地扣住对方手腕,一把夺下了刀,扔在地上,刀柄犹在嗡嗡震颤。他不由分说地伸手,捂住洛希的脖颈,凭感觉知道颈动脉差一点就被划破,这使他心悸不已。用来耍弄洛希的手段,同样施加在他身上竟然有这么难受。
血液从他指间涌出,很快变得黏稠,凝结起来。还好是在幻海系统,创口愈合的速度取决于精神强度,邓槐灵抬手按着洛希的伤口,两人静默地对视片刻,又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视线。
“原来你……还没有恨我到那个地步。”洛希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好。
这是洛希式的道歉,邓槐灵听出来了。他所喜欢的这位高傲的领袖,不会和Rosie一样亲密地贴近他,主动询问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要如何改进。洛希顶多只会停止对他的攻击,软化表情、放轻声音,已经算是愧疚涌上心头之后能做到的极致。
洛希察觉到自己在邓槐灵心中仍然有一小席地位,对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了。邓槐灵叹了口气,他能领会对方的愧疚,却不代表这就是他想要的。
“我不要你的命了。再来做个交易吧,就像前几天在花园里那样,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告诉我上个地点的线索。”
“你、你要做什么交易?”洛希着了慌,他想起花园里的那个吻,“这里人都在呢……”
连同达肖恩和塞西娜在内,真正的客人皆已跑光,四周布满了“术”设置的暗线,还有蓄势待发的赏金猎人们。由于两名指挥官同时失去了联系,双方只好陆续停手,原地待命,悄悄八卦着二楼的态势。
邓槐灵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由分说把洛希一拉,坦荡地扯着对方下楼。洛希窘迫地垂下头去,恨不得立刻变成透明的,虽然交接时帕里萨只说了“这位是你们本次行动的指挥官”,“术”的士兵们未必认识他,但双方的指挥这样纠缠不清,不禁使他觉得丢人。
全体士兵与猎人的注目礼中,洛希被邓槐灵推到了一楼中央。是达肖恩他们刚刚待过的地方,洛希抬起眼睛,这里的星光格外明亮。
他回头问邓槐灵:“你想给我看……”
话音未落,邓槐灵便摘下墨镜戴到了他脸上。洛希盯着突然变暗的视野发愣,酒吧内本来就昏暗,再戴着墨镜简直是黢黑一片,可还没等他再次发问,邓槐灵就搂住了他的腰,低头吻上他的颈侧。
那是被军刀划伤的位置,短短时间内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浅表的伤痕。邓槐灵的舌尖扫过伤口的时候,洛希闷哼一声,几乎想推开对方逃跑,疼痛酥痒的感觉却让他浑身都发起软来,使不上劲。
邓槐灵舔舐着伤口表面的血液,恍惚使洛希有了种被叼住脖子的错觉,好像对方正在盘算怎样将他吃干抹净。他渐渐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眼里带上勾人的情欲,耐受不住地仰起脸来,望向那片浩瀚星空。
——星空。
脑海里闪过一道惊雷,洛希注视着天花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星空上居然有图案,杂乱无章的星辰中,有一部分消隐了,剩下的另一部分则排布成整齐规律的、圈圈绕绕的花纹。
不知道谁用花体写下了一个单词,“Will”。
这近乎匪夷所思,洛希清楚地记得,一分钟前他抬头看时,还什么都没有。只可能是戴了墨镜的关系,科学的解释是天花板上用普通和特殊涂料都绘了星星,用裸眼观测仅能看见普通的涂料发光,只有这些亮光被偏光镜滤去时,真正的信息才会显现出来。
邓槐灵随身携带的那副是偏光太阳镜,也算是幸运得无以复加,那人一进入酒吧,就注意到了星空中的信息。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为了从他这里套出上一个地点的线索。
现在他的假想得到了验证,塞西娜四个地点设置的线索确实都是单词,将它们连接起来,就能知晓她无法在当时的众人面前提起的真心话。这句话也许很简单,但从已有的信息出发,依旧能够延伸出成千上万种可能。
况且,这仅仅是一句话而已,并不是埋藏脑扉之锁的确切坐标。他本以为塞西娜留给他们的理应是几串数字,可实际看来,那位伟人远远比他们预料中更加捉摸不透。
洛希专心地思考着,邓槐灵却已放开了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他才惊觉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和那人都做了些什么。“你叫我抬头就可以了!干吗要这么、这么……”
“这么暧昧?”邓槐灵似笑非笑,替他将下半句补全了,“你这么慌张,是怕西蒙斯看了吃醋吗?”
“邓槐灵我操你全家——”
“事先声明,我是孤儿,全家只有我一个人。”
“玩够了么?”洛希恼羞成怒道,“我现在就完成交易,把上个地点的线索给你,然后你可以滚了,别在我面前碍眼。”
邓槐灵不说话。洛希说得没错,他本来只需提醒对方仰头向上看,却情不自禁地吻住了那道伤口,吮尽了上面的血液。深究原因,大概还是心疼与后怕,他不希望洛希为他而死,可除了这种隐秘的方法,他能找到的其他表达关切的言语,都太像是低声下气的情话。
第129章 楼梯下,09:32 pm
“你有没有关掉麦克风?”洛希自顾自生了一会儿气,又鬼鬼祟祟凑过来翻检邓槐灵的衣领,想找到微型麦的位置。
邓槐灵抬手握住洛希腕骨,阻止了对方自然亲昵的动作,对方似乎忘记了他们还在吵架,十分娴熟地上了手。他用疏离的语气说:“关了。”
“……哦,那跟我来。”洛希的眸中闪过低落的情绪,就在刚才他有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差点以为邓槐灵当众吻他不是出于羞辱,而是出于关心,但这个想法实在太可笑了,“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说话。”
他带着邓槐灵往楼梯下的卡座走去,楼梯的影子完全遮住了两人,隔断了战士和猎人们好奇的目光。洛希倚在阴影里松了一口气,他从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时,心中的不适感会陡然增加。
“现在可以说了么,‘术’在第一个地点找到了什么线索?”邓槐灵问。
洛希附在对方耳边,用微弱的音量,将别墅里的线索来源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这回他保持着距离,刻意没有碰到邓槐灵的肩膀。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他以一句话结束了陈述,“我猜测后两个地点的线索同样是单词,不过要确定塞西娜想表达的意思,至少还得再进入一个地点。”
“所以你和他跳舞仅仅是为了交换线索?毕竟只有他才能听出乐曲中隐含的密码。”邓槐灵若有所思。
“谁?”洛希愣了半秒,没跟上对方跳脱的思路,“你指的是帕里萨?我答应他当然是为了线……不对这跟脑扉之锁有什么关系?”
他连忙刹住,不能理解邓槐灵的重点到底在哪,自己有条有理地分析了半天,那人问的反而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他一头雾水。
邓槐灵终于展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些天来第一次,并非报复也不是讥诮,真正的笑意在眼底化开。洛希不知道赏金猎人的恐怖之处,俗语说的落叶知秋,只需一点极为微小的证据,就能把毫无关联的现象串连起来,复原出事情的真相。
面对案件是这样,面对洛希精心设计的谎言,亦是如此。
洛希在凉亭里生涩的吻技、会错意的单纯或许能佐证对方不是传言里那个荒淫无度的领袖,但仍然排除不了跟帕里萨身体交易的可能。然而今天洛希彻底露了馅,言语间不小心走漏了用一支舞交换线索的消息。
换作常人,也许很容易便把这个细节忽略了,邓槐灵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却使他无时无刻不在分析谈话的细节。洛希会接受一些交换条件,可是对方心中的天平显然有着多重标准——同样是交换线索,帕里萨只换到跳舞的机会,而邓槐灵报复性的行为却收到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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