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人物过来以后,据说带走了一名小大夫。
蓝文宣心潮迭起, 灵稚对他虽无那份特殊的情谊, 可对那人呢?
灵稚停在房门外, 他已经与蓝文宣说了道别, 却见对方纹丝不动。
他不由疑惑, 问道:“蓝文宣,你可还有话想要对我说?”
“ 我……”蓝文宣将话停在嘴边:“你今日有没有累到。”
灵稚微微点头,笑容有些拘谨。
“是有些累,不过我很开心,居然能帮到那么多的伤患。”
这应当也是为人,作为一名大夫时最快乐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一株灵芝做不了什么,当他每救回一名伤患,对上每一道充满谢意和感激的目光,灵稚鼻头酸涩,情绪都有点失控了。
倘若可以救治更多的人,他并不介意受更多的累。
但灵稚还是谦虚地小声说了一句:“我做的远没有你们的多。”
蓝文宣欣慰一笑。
当初不谙世事的少年到底有些长大了,善良纯洁,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想到这般美好的灵稚,或许会跟那人有关系,纵使他没有能力阻拦,却仍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要与他在一起吗?”
灵稚低头:“我与他是不同的。”
细长雪白的颈子有些无精打采地垂下,灵稚说道:“以后别问我啦。”
翌日,灵稚夜里没睡好。
他没什么精神的打开房门,门外居然亲自站着一位领头的官兵。
官兵手上举着托盘,显然是受人之托来给灵稚送早饭的。
灵稚没吃过官兵送来的早饭,而是随其他大夫离开,别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灵稚吃的少,胃口到底是受了点那个人的影响。
阴沉的天似乎被人撕开一个口子,早时的雨微小,待他们用完早饭,雨势渐大。
大夫们用过早饭又交流了一会儿其他伤患的病况,刚才官兵告诉他们,其他村县的百姓听闻有大夫来救援,许多难民陆续赶来。
集中地难民越多,他们这一顿忙活少说也需十几日。
官兵已经在附近的院落冒着雨搭建遮雨棚,这些建起的雨棚全部用来接收灾民。
樾州一场大雨未停,遥城当前形势不容乐观,灾民们脸上的恐惧却一扫而空,大夫们也没有因为这份劳累而怨声载道。
一切皆是因为燕都的那位大人物亲自到遥城镇守,此举极大的给了百姓们鼓舞,
平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官,今时得以一见,此等天灾又何以为惧?
蓝文宣故意落后几步,与走在最后的少年并肩而行。
他将怀里用油纸包好的包子递给灵稚,说道:“方才看见你吃的很少,特意留了一个包子,你先拿着,若一会儿饿了,多少都要吃一些。”
蓝文宣话一顿,面色含着歉意。
“是不是我昨日的话影响到你了?是我不好。”
灵稚抿着唇,轻声说道:“你言重了,不关你的事。”
寥寥几句简短的交谈结束,灵稚和蓝文宣立刻分开去给新来的伤者和病患医治看伤。
谁都不得半刻空闲,等待救治的人乌泱泱一大片,雨不见停。
遥城遭受重大水患,集中起来的灾民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静心等候。
人群中偶尔传来几阵骂声,被官兵呵斥才老实的安静下来。
灵稚提着药箱,依次给伤患包扎。
遇到急性子的人一吼,他转身去寻那个说话的人,文文静静的开口道:“请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好的。”
他做事手脚并不快,但胜在稳妥,且耐心比谁都好。
前来遥城救援的大夫里,除了蓝文宣文质彬彬,要数漂亮的只有灵稚了。
他来遥城不过一天,就被许多伤患挂在嘴边。
多数人对他和蔼客气,就算有脾气暴躁的人被灵稚的眼睛这么一看,嗓门顿时熄了火。
毕竟这些人再凶也凶不过山上的猛兽,连野兽都会因为灵稚身上的这股和气善良对他特殊关照,当然也遇到一些人是连野兽都不如的。
灵稚第一次给人看诊期间,遇到对他抱有那种心思的人。
病患的目光黏糊糊的像两条虫子一样,灵稚转到哪就黏在哪。
灵稚面不改色的给他包扎,那个人嗓音嘶哑,直勾勾盯着说了灵稚一句:“小大夫腰真细呀。”
夏日的衣裳薄,腰间衣带一系,显出一节细细的腰身,似乎一只手掌就可拢得严严实实。
灵稚在人群中忙碌走动,有时雨水落在他身上,衣袍就有些湿了。
薄薄的布料紧贴皮肉,匀称纤细的身段尽显,配上一张漂亮单纯的小脸蛋,不怀好意的人免不得心猿意马。
灵稚帮眼前的人包扎好伤口,端起小脸,严肃的看着对方。
他神色并无被冒犯之后的羞恼愤怒,眉眼乌黑,面皮白净,纯透得似乎能将人心直视穿透,倒叫那想猥亵他的人,微微收起心思。
灵稚转身忙着去为其他伤患处理伤口。
直至晌午过后,方才有了会儿歇息喘气的功夫。
湿润的雨气无孔不入地渗着每一寸肌肤,饶是如此,灵稚依然忙出一身的汗。
他腹中早就空空,手脚轻绵绵的,身子有些脱力。
灵稚带有水和粮,他解开别在腰间的小水囊,拿出早时蓝文宣塞给他的包子,先抿几口水,正要吃点包子补充体能,手一抖,包子掉在湿泥里。
他弯下腰,伸手想把包子捡回来,不料整个人往前跌倒,胳膊一紧,旋即被人撑起。
灵稚衣上湿了,鞋子踩了泥渍,萧猊一样也好不到哪。
萧猊还是着一身黑衣,靴子底下和腿脚两处被浑浊的泥水泡得又黑又黄。
他刚才大坝回来。
萧猊抱起灵稚放在膝上,紧了紧对方软绵绵的身子,皱眉冷着声道:“本官竟不知遥城的县官这般苛待前往灾区就诊的大夫,连给人喝口水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
被点名的遥城县令赶忙揖首赔礼,脸色堪比菜色,灵稚都能看到对方鼻子滚落的汗。
他扯了扯萧猊的袖摆:“你怪县令干什么,是我自己记性不好,忙得忘记吃东西补充体力了。”
做大夫的首先要学会调整身子的状态,蓝文宣对他一再千叮万嘱,因为大夫倒下了,就意味着病人失去希望。
灵稚面有愧色,小声道:“不怪人家啊。”
萧猊涌起的一股火被灵稚这副温顺羞愧的模样压下,他打横抱起人疾步离开。
灵稚从萧猊的臂弯扭过头,见县官还躬着身,余光一扫,隐约看见有官兵把方才那位对他不太尊重的伤患带走了。
雨珠簌簌而落,萧猊抱着灵稚走进一座典雅整洁的院子。
他把灵稚放在藤椅上,仆从送进水和食物,正待伺候,萧猊头也不抬:“都出去。”
说话的间隙他蹲下摘除灵稚的鞋袜,双足捂在半湿的鞋里,如白玉,触手冰凉。
萧猊默不作声,将灵稚的足心压在水盆让热水浸过脚踝。他用掌心鞠起几捧水沿着灵稚的小腿搓捂,直到搓得又热又红,才放手让开始挣扎的灵稚自己泡。
起身时萧猊的余光仍定在两截泛红的小腿上,分明没用几分力气,都红成这般。
灵稚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你别杀他……”
那名伤患对他在言语上虽有冒犯,却罪不至死。真要对方因此这件事情死了,他心里难安。
萧猊抬眼,直视灵稚的眼眸。
他道:“我不杀他,但会给他一点教训。”
萧猊净手,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巾放在另一盆温热的清水里打湿,贴在灵稚面颊给他擦脸。
灵稚往后避开:“我、我自己来……”
萧猊弄得他自己不长手脚一般,此刻灵稚不光腿上泛红,脸也红了。
他独自居住半年,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动作虽慢,但没出过什么差错。
萧猊擦完灵稚的脸,低头继续将软巾弄湿,这会儿擦的是自己的脸。
灵稚双手横在空中想把软巾扯回,岂料萧猊微微退开,很快就把脸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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